白越瞧着那水珠从他睫羽滚落，仿佛砸在自己心上一般，发出一声轻微的“叮咚”声响。

为何你又来了。

你不是已经选择皇叔了么！

“陛下，臣来了。”临雪渊略狼狈地捋了捋额边鬓发，朝白越轻轻一笑。

只见白越一反常态，不似往日见了他就要展臂相迎，而是眸光深深地盯了他一会儿，眼中似有风云骤起，不知想着什么。

接着冷冷转身，袖袍在空中轻轻一旋：“哦。”

临雪渊手脚都差点被他这个“哦”冻住了。

“陛下……哦是什么意思？”临雪渊问。

白越背对着他，声音有些闷闷地：“哦就是让你别来烦孤，找你的桃夭梨夭花妖狐媚子们去！”

临雪渊不解：“陛下，臣只有一个桃夭，没有什么梨夭花妖狐媚子……”

白越直接打断他：“你还说！你给孤出去！”

他都这么说话了，临雪渊哪能没发现他在生气，心道自己真出去了他才要哭呢，于是好声好气地上前哄人：“陛下莫气，桃夭是桃夭，陛下是陛下，您不必拿自己同其他人比的……”

堂堂一国君主，老拿自己和艳情女子比做什么？

白越仍然面朝着书案，不肯回头看他：“那你为何选她不选孤？”

这有什么好说的，当然是因为睡了她我爽，睡了你我就没命了！

可他不能这么说，只能斟酌着、拐着弯儿再次提醒皇帝自己不喜男人：“因为她是臣的妾，您是臣的陛下啊……”

白越听了他这句话，一口气在胸口要上不上、要下不下，莫名憋得慌。

“……你给孤出去！”

到最后一切又如一年前那一次，白越又把人给撵出了宫。

不过临雪渊还未踏出宫门一步，便被太后那边派来的人拦住了。

雨里来雨里去的，临雪渊到慈泽宫的时候已经被淋了个浑身湿透，在偏殿中简单收拾了一下才去见太后。

太后开口第一句却是：“临大人怎么又被越儿赶出来了？”

嗐，消息真是传得快。

临雪渊苦笑一下，闭着眼睛说瞎话：“臣愚笨，惹陛下不高兴了。”

心里则想，也不知小皇帝今日又抽了什么风，说撒脾气就撒脾气？他往日分明不对自己撒脾气的。

太后对此事不大感兴趣的样子，也不打听，点了点头便算是揭过：“越儿这几日倒是都乖乖呆在宫中，没有再嚷嚷着出宫见心上人，想必是临大人你教导有方了。”

原来小皇帝每次都是拿这个借口出去！

临雪渊忙惶恐：“不敢，是陛下天资聪颖。”

“哀家这里还有一事要劳烦太傅大人去办。”

临雪渊点头：“太后请说。”

“哀家听闻，大司马家那宝贝孙女早已经到了出阁的年纪，不知许配人家没有，太傅可否替哀家打探打探？”

太后口中的大司马名叫赫孟章，执掌夏官府司，统帅三军，乃国之重器。

赫孟章是个爱女狂魔，不舍女儿外嫁，便非得女儿的意中人入赘赫家，两人得了个宝贝孙女名叫黄语芊。

说起来这个入赘女婿，也是临雪渊的“老相识”，正是此前被临雪渊撞见，同明嘉王密会的黄维诺。

因家世人品一般，赫孟章大抵是瞧不上黄维诺的，所以对这个入赘女婿一向冷淡，只同孙女隔代亲。

赫老将军有多疼爱这位孙女，临雪渊是有过耳闻的。

据言五岁教她骑马、九岁教她行军阵法，十二岁带她入军营中，十四岁便放手让她练兵。

到如今，这位正值芳华的姑娘，已是羲国上下出了名的女豪杰。

谁都知道娶了她，便等于将赫孟章拉做了自己的靠山。

太后打得好算盘。

“太后殿下，赫老将军向来疼孙女如护眼珠，此事只怕是难成。”

太后摆了摆手，腕上珠玉啷当：“成与不成，你都须去。越儿羸弱，朝中无势，赫家一直对陛下敬而远之，也不说清是帮与不帮。你是越儿的太傅，难不成你要看着那个明嘉王取而代之吗！”

临雪渊吓得往下一跪，连忙称不敢。

难怪今日太后见自己，原来她也是不信任自己的为人，想要逼着自己在陛下和明嘉王之间做个选择吧。

临雪渊低着头，湿透的里衣还没换下，贴在他前胸后背的肌肤上，冻得他手掌冰凉。

说实话，他两边都得罪不起。

他也从未拿明嘉王和小皇帝比较过，相较于思考孰轻孰重，他向来采用实用主义，什么危机紧迫，先解决什么危机，于是临雪渊俯首答：

“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