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者岿然不动、仿佛听不懂他暗示的时间里，明嘉王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太傅难道还在等谁来救你不成？”明嘉王冷冷道。

临雪渊心底一沉，难怪不见自己安排的人，原来是被发现了。

“王爷把他们怎么了？”

他竟然还有心思分神问这个。

明嘉王冷笑一声：“太傅以为呢？”

临雪渊心中一跳：“王爷将他们……都处置了？”

那些可是他问黄语芊借的人啊！就这么轻易地被他干掉了？！

明嘉王听了他的话，不答，低低地叹了一声：“雪渊，你当真要护着身后之人？”

临雪渊亦是不语，只是同明嘉王的对视中，答案已昭然若揭。

见状，明嘉王的目光从镇定又好似懵懂的白越脸上略过，对临雪渊下了最后通牒：“太傅是否忘了你同本王说过报恩的话？将你身后之人交出来，本王答应既往不咎。莫要逼本王……对你动手。”

“……报恩？”临雪渊不合时宜地勾了勾唇，唇角拉出一个凛冽的弧度。

他和明嘉王之间哪里有恩情？报恩不过是他编造出来接近明嘉王的借口罢了。

从始至终，他就没对明嘉王说过一句真话。

「王爷有所不知，报恩之说，不过是下官胡诌的说法罢了。我同王爷之间，原本就没有恩情，有的只是深仇大恨。」这番话临雪渊不愿让白越听见，忽然用了传音术，递进明嘉王耳中。

“你竟然……”骗我。

明嘉王神色恍惚，狰狞了一瞬，心痛、后悔、憎恶、痛惜、神伤……等等情绪纷繁复杂，在他脸上和心中来回交错。

传音术乃是上等灵术，非一般灵术士所能习得。

原来所谓的灵力低微，不善灵术都是他伪装的。

明嘉王抬头看他，眸光深深，也用传音术回他：「我们之间，能有什么深仇大恨？」

他同临雪渊不过相识几个月而已，况且宁州一事是他说的。

「王爷可还记得，先帝是怎么殁的？」

「白焕？」明嘉王眉梢刹那压了下去，神情有一瞬的恍惚和不可置信，却终究在触及临雪渊冰冷目光时慢慢沉了下去：「你竟然……是为他而来？！」

「你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海鸣谷的大师兄。」

言尽于此，明嘉王什么都懂了。

也不愿再深究两人彼此之间的关系，露出了命该如此的表情。

白越不知临雪渊和明嘉王到底在说些什么，只见这两人眼神之中暗相来往，最终明嘉王露出了猖狂而绝望的笑声。

白越不想再节外生枝，赶紧朝天挥掌，一瞬间灵力涌动，有光芒自他掌心窜出，在半空爆炸出一个巨大的光点。

随着光点在半空炸响，身后有马蹄声随之出现，上百名精锐兵眨眼间策马而来，他们手中举着醒目的赫家军旗，迎风猎猎作响。

打头那人一身银白铠甲，平日瞧着玲珑的身躯悉数笼罩在金属盔甲之下，有种难以言喻的果敢肃杀，更是难得一见的巾帼风姿。

此人正是迟迟没有现身的黄语芊。

而稍稍落后她一骑位置的，是夏官府大司马赫孟章。

只见黄语芊将手中军旗交给手下，同赫孟章翻身下了马，径直冲着临雪渊而来，接着膝盖一弯就半跪落地。

临雪渊一惊，赶紧避开，却听这祖孙两个齐齐说：“末将来迟，还请陛下赎罪。”

紧接着白越的声音在他耳后响起：“不迟，你们来得正好。”

这声音清朗淡然，不似撒娇卖萌时的软糯、也不是他熟悉的小心柔和。

脱去那些矫揉造作的情绪之后，任谁都能听出，这是一个成熟且胸有城府的男人声音。

瞬间，临雪渊整个人都僵硬了。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白越啊。

明嘉王站在不远处，看见这一幕，脸上神色莫测，终是没忍住，低低笑了一声。

他笑罢，长叹一口气——那当真是极长极长的一口气，长到他恨不能将胸中所有的窒闷曲折都缓缓吐出，长到他足以再将这些年自己忽略的细节重新回顾，长到他还有时间叹一声自己阴沟里翻了船。

等到这口气彻底吐完，明嘉王摇了摇头，撕下了最后一层好脾气。

“白越，”他连名带姓地喊，“皇叔佩服。装疯卖傻，整整蛰伏十多年，只为了今朝这一刻将皇叔我击倒在地，城府够深，思虑够远，手腕够阴险。甘拜下风。”

说完，明嘉王再看向临雪渊，仿佛怜悯他似的：“临太傅，这便是你教得好学生，老狐狸带小狐狸，真是个表里如一的好人，这下你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