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雪渊站在一旁看着，脸色沉郁，不知在想什么。
受伤之人五感略迟钝，直到结束治疗，御灵医离开之后，白越才看见站在一旁的临雪渊。
他张了张嘴，喊了一声：“太傅。”
大抵是受了伤的缘故，他说话没什么力气，这一声唤得有些软糯，仿佛在撒娇。
临雪渊指间动了动，走上前去：“陛下是昨日离开臣府上后遇刺的？”
白越心知他必定猜到了，点了点头。
察觉到临雪渊眼底的郁色，白越心头一动，软下声音说：“那毒实在凶悍，我都发了两天的烧了。”
临雪渊走得更近了，摸了摸他额头，温度果然有点烫手。她渡了点灵力过去，扭头就要让人把御灵医喊回来，被白越拦住。
“不要他们，要太傅。”他观察着临雪渊的脸色，“太傅陪我一会儿就好了。”
“那怎么……”临雪渊说到一半顿住。
小皇帝这是在撒娇么？
临雪渊迅速直起身子后退两步。
都能撒娇了，看来他已经好了大半，没什么危险了。
很好，那可以讲正事了。
临雪渊先是将方才雍学宫发生的事情简要概述了一遍，末了问白越：“此事臣如此处理，陛下以为如何？”
白越虽也不赞成将谋逆者流放，但他相信临雪渊这么处置有她的理由，于是点了点头。
何况此事初衷，本就只是为了让临雪渊和明嘉王撇清关系而已，目的已达到，其他的便不那么要紧了。
见白越毫无排斥地接受了，临雪渊心下稍安，随即将袖中捏了一路的信放在白越面前：“陛下可知，先帝之事除去明嘉王，还有人在暗处谋算？此次陛下遇刺，只怕也是这人手笔。”
父皇？
白越脸一肃，接过信一目十行地看完了：“孤……竟不知，原来皇叔还替人背了债。给孤下毒之人又是谁？”
“陛下不知？”
白越摇了摇头：“若是知道，我如何还能让人得手？”
他看着眼露担忧的临雪渊，舔了舔略有些干燥的嘴唇，“太傅，如今朝中宫里，仍不安全。孤……需要你，你留下吧。”
白越凝视临雪渊的眼神格外专注，仿佛万千世界中，他只在意此处。
这刹那她竟无法同白越对视。
临雪渊微微偏头挪开视线，心中纠结不过一瞬。
她是为了白焕复仇而来。如今明嘉王虽已死，却还有一个凶手藏在暗中。
此仇未了，她当留下。
“好。”她吐出一口气，牵了牵唇角补充了一句：“不过臣有条件。”
“太傅尽管说！”白越豪放答应。
“若要臣留下来，陛下不得再同臣开玩笑说那些喜欢不喜欢的话。这是其一。”她说完盯着白越，等着对方答应。
白越抿了抿唇，心中有些可惜。每次临雪渊听见他告白时的表情都格外生动，他虽不是真心告白，却也看得有些上瘾。可惜以后看不到了。
“行。”白越忍痛答应。
他答应得这么快，倒让临雪渊略有些意外，同时心里也明白，对方此前的所有告白和黏人，只怕也是对方做出来模糊视听的幌子罢了。便如自己好女色那样。
她捏了捏手指，莫名觉得手心有些太干燥。
“其二，陛下以后不要骗臣。”临雪渊说得很认真。
若不是此番明嘉王之事，她还不知道还要被小皇帝骗到何时。
这小孩心机太重，她实在放不下心，必须要同他讲清楚。
当然，临雪渊也知道自己也有事瞒着对方，这么要求对方有些过分，但情势逼人，她毕竟处在弱处，大不了往后的日子里，找机会也对他坦诚些罢了。
以真换真，以心换心。
白越只思考了片刻便也答应了。
临雪渊松了一口气。
“既然太傅留下，那不如便接了地官司徒之职吧。”白越也正色建议，“唯有不受制于人，太傅才好施展手脚。”
原来拒绝是因为想走，如今既然不走，这官职倒也可接。
“臣……遵旨。”她答。
接了旨，临雪渊又为白越渡了些灵力才离开。
等人走远，李桐生往榻前凑了点儿，笑的有些贱兮兮地：“陛下，还看呢，人都走了！”
在一同长大的发小跟前，白越也没什么架子：“走开，你身上臭。”
李桐生嚎出了声：“瞎说！臣昨日才沐浴的！臣身上臭，难道太傅就香了么！方才太傅离那么近，陛下怎么不说他！”
白越毫不犹豫：“太傅身上就是比你香。”
“……是是是，全天下就太傅最香！”李桐生站得累了，干脆搬了个凳子直接坐下，“我一开始还以为您看中的是太傅背后的薄家呢，嘿，没成想您竟然看中的是太傅本人啊，啧啧，真是君心难测。”
没外人的时候，李桐生就是一个话痨，肚子里全是问题。
“陛下啊，您若看重太傅能力，直说不就行了，何必一开始绕那么大一个弯子，跟他扯那些喜欢不喜欢的？还有，为什么受伤中毒之事一开始不告诉太傅，非要瞒到这个程度啊？”
白越懒得回答：“孤自然有孤的道理。”
说了跟没说一样。
“我倒是觉得，您这不让太傅知道的劲儿，怎么那么像我爹受了伤不让人告诉我娘的样子呢？”李桐生摸着下巴陷入深思，最后发出灵魂拷问，“陛下，您该不会是……真的对太傅大人动心了吧？”
那这以后皇位谁来继承？！李桐生瞬间想远。
白越陡然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被放大，一捏被子就自己躺了下去，李桐生要来扶他也被挡开。
被子里，白越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孤困了，你出去。”
他仰面躺着，被子扯到眼睛底下，一截红透的耳朵在明黄色锦被下格外显眼。
真是少年心事，太容易被猜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