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安是被自己屁股底下不正常的湿润和温度弄醒的,接着又听见苗云英一声,“安宝拉了,老三,去端盆温水去,我给安宝换尿戒子。”
阿安没注意到苗云英前头的称呼,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拉,拉了?她居然拉了?接着感觉到小腿被抬了起来,顿时羞耻了。
内心住着成熟灵魂的小婴儿悲伤逆流成河。
等一番收拾完,下面垫好了舒舒服服暖暖的新尿戒子,阿安又觉得肚子空荡荡了,嘴巴无意识地开始蠕动,苗云英一眼看见,就道:“安宝这是饿了,老三去叫你媳妇醒醒,看有没有奶水下来。”
苗春花睡得并不沉,一叫就醒了过来。
“春花,安宝饿了,你擦擦,看有没有奶水。”
听婆婆说让给孩子喂奶,初为人母的苗春花忍着羞怯,掀起衣襟,看着才出生的闺女,内心就一片柔软,“娘,安宝是孩子的名儿吗?”
“嗯,小名叫安宝,大名等着再起,”苗春花又将方才的话解释了一遍。
“娘取的名儿就是好听,”苗春花性子柔顺,婆婆取的名又有对孩子那么好的蕴意,她就更觉得安宝念起来顺口又好听,就连连轻声温柔唤了好几声。
这满腔母爱的声音,饶是从来没有被母亲疼爱过的阿安,此时该叫安宝了,此时还看不清苗春花的眉眼,也觉得自家娘的声音又温暖又好听,满满的都是对自己的爱意。
而且,她也感觉到了,自己的父母和奶奶都很疼爱自己呢,这让她欢喜又期待未来的日子。当然她也从这称呼里察觉到一些不对劲,好像自己身处的这家是乡下什么地方,称呼很土,但这都无所谓,她更在意家人亲人。
苗云英将安宝往前送了送,谁知,刚才还乖乖巧巧的小丫头就不安分了,小脑袋往外扭着一副抗拒的模样,“安宝乖,吃奶奶了,吃了奶奶长胖胖。”
安宝内心是一万点的抗拒,这可是人形奶瓶啊,她下不了口。
只是,才出生的小婴儿柔软没有力气,小嘴很快就被塞入一个温热的来,饶是安宝抗拒,身体自然反应已经开始裹么起来,这一开了头,安宝便放开了自我,民以食为天,不吃饿的慌。
可安宝不知道,这陈家的日子并不好过,家中大人孩子加起来十几口子,挣得少吃的人多,苗春花孕期也要下地劳作,虽然只是简单的活计,但营养上依然跟不上,安宝才吃了没大会儿,奶就空了,换了一边也没喂饱。
苗云英看着小孙女还想吃的模样,皱眉。
苗春花有些着急,“娘,这奶不够吃怎么办?都是我不好,奶水不多。”
陈友福心疼才出生的闺女吃不饱,也心疼媳妇,只是也知道家里条件,就见苗云英起身,“你先歇着,我去催催你嫂子,赶紧把饭做了给你吃,说不定奶就能下来。”
她觉得这三儿媳妇奶水不多是一方面,再有是小孙女的饭量也不小,单看她生出来就不皱巴,可见吸收了不少母体的好东西,如今只希望让三儿媳妇多吃点多下奶。
安宝到底不是真的小孩子,耳朵里听着动静,虽然吃了多半饱,可前世在孤儿院帮着院长妈妈照看过才出生的小婴儿时,听院长妈妈说过这母乳可是跟母亲身体息息相关,母乳依托血液生就,她也心疼才生了自己体弱的娘,就忙合上眼睡觉。
她这乖巧的小模样,却更让苗春花心中自责,觉得自己身体不争气,没能给孩子足够的奶水吃。
陈友福也跟在苗云英后面,“娘,我出去看看河里能不能逮着鱼,要是能熬个鱼汤也好。”只是,他们村子前面的那条河本就没什么鱼,这年月谁还不去捞,因此哪里有什么像样的鱼,有也是小鱼条子,但多少也能算点肉。
“去吧,”苗云英说着,就到了灶屋,见是姚翠芬正在做饭,“春花奶不多不够安宝吃,得快做了饭让她吃。老二家的怎么还没起来?”
“喊了二弟妹了,快来了吧,”姚翠芬性子大度又有脑子,觉得这时候再回去睡也不一定睡好,不如多做些活计,也让婆婆满意,一面说着,手脚麻利地搅了面疙瘩出来,“娘,面疙瘩汤还快些,再打个蛋,有汤有水也好下奶。”
“成,你做吧,”苗云英很满意老大媳妇,面疙瘩汤确实比面条快多了,她也想让老三媳妇赶紧吃上好往下走奶水给小孙女吃。
灶屋里用不上她忙活,苗云英就想起来还没给陈根生说孩子生了,就要回自己屋,一眼看见老二媳妇王小草打着哈欠从屋子里懒洋洋出来,脸就撂了下来,“你弟妹都生完孩子了,你也不知道出来帮忙,就知道睡懒觉。赶紧去帮你大嫂做饭去!”
“娘,我这就去,”王小草怕婆婆,虽然心中嘀咕着,凭什么去帮老三家,但也不敢说出来,不过,也好奇这老三家生的什么,刚想张口问,就见陈友福从外面急匆匆进来。
“娘,娘,快过来,”陈友福跟后面有狗撵一样,咣当关了院门,咚咚地跑了过来。
苗云英刚想让他动静小些,免得吵醒了安宝,就望着他手里拎着的东西呆了,而后一个箭步冲过去,“这哪里来的?”
陈友福手中拎了一只耷拉着脖子的鸡,一看就知道是野鸡,家常的鸡毛可没这么多色。
“我才出了咱家院门,就看见一只鸡扑腾腾飞过来,撞墙上了,我就给捡回来了,”陈友福当时真是一脸懵样,怎么也没想到,才出门就能捡只鸡,“娘,咱把这鸡宰了给春花补补吧,鸡汤可补人了,安宝也就有奶了。”
陈友福一脸兴奋,一想到自己闺女马上口粮就够了,乐的简直见牙不见眼。
苗云英一把接过来那鸡,掂了掂,也乐了,“还不轻呢,赶紧,趁着还有气宰了还能接出些鸡血来,别浪费了。这可好了,春花有了鸡汤补着,安宝的奶就不愁了。”
这才刚犯愁没东西让老三媳妇下奶,门口就有鸡撞上门,不会是老天给安宝送来的下奶吃的吧?这孩子果然是神仙家孩子托生的,就是有福气啊!
这么一想,苗云英就呆不住了,利落地吩咐起来,“老二家的,赶紧去烧热水好杀鸡,老三你先把这鸡给拴住了。”她得先跟老头子说几句话去。
王小草道:“娘,这不定是谁家的鸡丢了,咱不能杀啊,”杀鸡给老三媳妇吃了下奶,她咋那么好命,自己生娃的时候可没见婆婆给杀只鸡吃的,凭啥要给老三家吃了补身子。
苗云英转身就没好脸色:“你眼瞎啊,这鸡毛一看就是野鸡,跟家养的一样?还谁家丢了鸡,你觉得可能?甭在这儿给我瞎叨叨,赶紧干活去。”
“我这不也是为了咱家好么,”王小草为自己辩驳了一句,其实就是心里泛酸了。
苗云英知道这二儿媳妇事事,喷了她一顿就大踏步进了自己屋。
陈根生正披着衣服坐起来,他也惦记孙辈的孩子出世,只是做公公的不好往儿媳妇那边凑,也帮不上忙,索性多睡会儿养足了精神,白日里也好多做些活计,这才划得来,但到底惦记着事,也比往常醒的早,见苗云英进来,忙问,“生了吗?”
“生了,生个个女娃娃,可好看可喜人,”苗云英喜滋滋地侧身坐到炕上,和老伴叨咕起来,声音压得低低的,“你是不知道,春花那肚皮上放了一圈红光,咱安宝就生出来了,可幸亏正好之前马婆子肚子不好去了茅厕,不然可就让她给瞧见了,可见这就都是神仙特意给安排好的,而且,咱安宝才出生,怕是知道她娘奶水不够吃的,老三刚出门寻思去找点鱼什么的补补,一只野鸡就撞咱家墙上,让老三给拎回来了,你说这事,嘿呀,可见咱家安宝就是神仙家孩子托生的,有福的很。”
苗云英叨叨叨一顿说,陈根生都听呆了,好大会儿都没缓过劲来。
“哎呀,我得去拜拜,这多亏了咱娘给我托梦呢,”苗云英想着往前那托梦也得还愿啥的,可惜这时候破四旧连祖宗牌位都不让弄,在屋子里转悠了一圈,索性朝着天儿双手合十就那么跪拜下去,嘴里低低念叨着,“娘哎,我梦里收到您老指示了,咱家果然生了个有福气的娃,我一定好好养着安宝,一定不会亏着她您老在天有灵也保佑咱家顺顺当当,”说完还磕了三个头,那真是相当有诚意。
九重天外,虚无缥缈中某仙欣慰颔首,这老陈家当家女主人不错,没辜负他幻化入梦提点!
知道苗云英拍吧拍吧膝盖上的尘土,陈根生才回过神来,砸吧了下嘴,问:“老婆子,真有你说的这么玄乎?还放红光?”
“当然真真的,我哄你干啥玩意儿,”苗云英斜乜了他一眼,显然对自家老头子居然敢不相信自己十分不满意,“我可跟你说,往后咱都对安宝好点,先不说这孩子来历不凡,你是没见那孩子的小模样,又白又嫩阿,才生出来一点儿都不红通通皱巴巴,保准你见了就喜欢。这事也就你我和老三家两口子,还有老大家的知道,再多的谁也不能再说,免得招祸,多安宝不好。”
陈根生虽然还是觉得小孙女给说的玄玄乎乎,可也懂得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