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映月不明所以的看着这张小纸条,手有些抖,瞧了两眼纸上画的梅花,便打开了,越看脸色越凝重。
门外的两人急的抓耳挠腮,国公爷说了什么啊,难道他不是来求和的,是来气她们小姐的?
江映月盯着那张薄薄的纸片瞧了好大一会儿,才靠近烛火,看着那张纸烟消云散,才淡然的开始插花,凑近看,才能看到她眉眼之间抑制不住的激动。
正在大雪中艰难行走的段晨痛心疾首,国公爷自从做了国公爷,折磨人的方法越发过分的,让他一个大老爷们拿几只花就算了,居然还让他抱着三个瓶子!他不过是和属下说了几句他的坏话而已,而且那算是坏话吗?哪个男人早上醒的时候不是那样过来的,至于这么报复他吗?
雪中的身影一边激愤难抑,一边走的越发艰难起来。
到了信国公府,齐延正披着大氅站在廊下,身形孤傲,看着有些难以捉摸,再细瞧,却有一只白猫慵懒的窝在他怀里,平添许多温柔。齐延见他回来,轻声问道:“她收了吗?”
段晨连忙把自己心里的不忿咽下去,抱拳道:“小姐没在屋子里,雪青收了。”
齐延点点头,一言不发的回到了屋子里。
段晨搓搓手,刚刚的激愤很快变成了心疼,得了相思病的人真难熬,主子整日食不下咽,而且最奇怪的是,主子最近似乎格外忙碌,经常到了华灯初上,喝的酩酊大醉才回府。这偌大的国公府,是该有一个女主人在的。
不过话说回来,主子和江小姐不就是因为一个疤痕吗,至于这么久不说话吗?隔三差五的还让他去江府给江小姐送东西,受苦受难的就他一个人!
正被段晨念叨的江映月却心情很好,躺在贵妃榻上,抱着汤婆子看医书,她这两个月都在研究食疗,初有成效,小日子的时候腹痛减轻了不少,不由得有些得意,对医书愈发痴迷起来。
伸长藕臂拿了一块芸豆卷,余光瞥见花瓶中的红梅,江映月吃不下去了,她想起齐延在纸条上留下的话,“有了些眉目,三日后国公府一叙。”必定和她前世的死因有关联,真的到了这个时候,江映月反而有些忐忑,她害怕查到了死因,却依然要重复前世的一切,被病痛折磨,被夫家不喜,最后抱憾终生。
或许这便是“近乡情更怯”吧,真相就在眼前,她却不敢触碰,三日之约,她到底要不要去?瞧着窗外的鹅毛大雪,江映月笑笑,不如就交给老天爷吧,若是雪停了,她就去。
放下了一桩心事,江映月艰难的把目光移到书卷上,刚看了两眼,“嚯”的坐直了身子,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三日之后,不就是齐延十七岁生辰?
她与齐延认识许多年了,只可惜齐延每一次生辰她都不在他身边,今年……她不得不去了,江映月转首望着窗外,期盼着天色早日放晴。
二月没有“碧玉妆成一树高”,也没有“万条垂下绿丝绦”,只有“二月春风似剪刀”。如今正是二月,北风呼啸,刮得脸生疼,江映月用连帽斗篷勉强遮住半张脸,没敢抬头,跟着段晨匆匆进了国公府。
一路来到齐延的院子,段晨就行色匆匆的离开了,像是有人在追着他跑一样,江映月疑惑地看着他走远,才回过头,冷不丁的发现齐延正站在她面前看着她。
江映月吓得一激灵,连忙站起身,还没忘了规矩,盈盈一拜:“国公爷安。”
齐延好高,不过是四五个月未见而已,他的身量就又高了一大截,不过看着像是瘦了一些,肯定没有好好吃饭,下巴上似乎有一些青涩的胡茬,还有一丝血迹,不知道是不是刮胡子的时候不小心蹭破了皮……
江映月一惊,她不过是看了他一眼,怎么冒出来这么多想法,却没敢抬头,维持着福身的姿势,有些难熬的晃晃膝盖。
齐延闻见她发间的茉莉香气,有些苦涩的开口:“你我真的要如此生分吗?”
江映月见他说话,终于直起身,却依然低着头干笑两声:“有求于国公爷,不得不如此。”
齐延没有言语,转身坐在了主位上,看着下首低眉顺眼的江映月,没由来的一阵烦躁。不过是一个谢岚而已,他早就把谢岚打发到了偏远的西边,没有他的允许,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回来。他也曾和江映月写信提过,可是今日见了他,怎么还是这么生疏。
齐延僵着脸正想开口,一声“喵”叫把剑拔弩张的气氛消散了大半,江映月好奇地朝声源处望去,一只白猫迈着骄傲的步子,昂首挺胸的走了进来,堂而皇之的跳到齐延膝上,在他怀里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闭上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
江映月有些羡慕的看着齐延,她幼时便喜欢小猫小狗,可惜阿娘对毛发过敏,不然她早就养几只了。她前几个月说让齐延养一只猫,没想到他居然亲自养了,不由得有些艳羡,想过去摸摸,可是又怕齐延不高兴,手指屈了两下,便作罢了。
齐延看出江映月的好奇,心思一动,主动把猫递过去放在她腿上:“摸摸它。”
白猫眯着蓝色的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个陌生人,伸出一只前爪递上去,江映月惊喜的握着她的爪子,抬头望向齐延:“她叫什么名字”
“还未取,你若是喜欢,送你好了。”齐延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他的月儿,四五个月未见,长得愈发美艳了,她还不到十五岁,就已经到了让男人为她痴狂的地步,若是及笄了,岂不是更多人觊觎?
江映月像触电一般缩回手:“不了不了,我不能养猫。”说完却还有些心动,这只猫真的很漂亮,猫中美人的称号,她也当之无愧了吧。稀罕的摸摸白猫的脑袋,江映月感受着手下的柔软触感,太舒服了,养猫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齐延默默看着她和白猫玩耍,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出去玩。”江映月抬起头,却发现这话不是对她说的。白猫像是有了灵性,不情不愿的“喵”了一声,像来时一样迈着骄傲的步子离开了。
江映月看了齐延一眼,没有挽留,她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因为一只猫失了分寸。可是……她望向外面正扑腾着小球的白猫,还是有些不舍。
齐延心情好了许多,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条斯理的欣赏着江映月不舍又羡慕的神情,过了许久才开口说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查线索,如今有了些眉目,你可想知道?”
江映月精神一震,快速问道:“你查到了什么?”
齐延轻声道:“你可知道有一种花,名叫落瑶花?”
江映月脸色一白,她不仅听过,而且还见过。因为褚成轩的母亲便喜欢养这种花,整日侍弄,因为那花开的艳丽夺目,香气又馥郁芬芳,是以褚母一直想再养上几株,可惜再也不能得到花种了,于是褚府只得了五株,日日灌溉,五朵花开的极艳,褚母像宝贝一样供着,日日都要去看几眼。
难道她前世的病因,竟然是因为一朵小小的花?江映月觉得有些荒唐,脑子里乱乱的,理不清头绪。
齐延接着说道:“这种花无毒,只不过你和落瑶花相克,闻得多了,便撑不过两年,只能等死。”齐延没有犹豫的说了出来,“至于是不是真的,我还在查,毕竟有这种病症的少之又少,我不敢断言。”
江映月脸色一白,惊讶的看着他:“这些,你是怎么查到的?”
齐延摩挲着茶盏的花纹,漫不经心的说道:“不过是陪着别人喝了几次酒而已,”瞥见她有些无处安放的双手,顿了顿又道,“你心疼?”
江映月愣愣的点头,这些事情本不该让他去做,自从那日她毫不留恋的回府,齐延就应该放弃的,可是没想到他不仅去查了,而且还这么快就有了眉目。
江映月心中一痛,看着齐延那张宛如神祇的脸,他真的很好很好,她何德何能让他替她做事?思虑良久才问道:“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齐延眉眼一动,讶异的看着她,许久才笑开了,唇边的笑意一直荡漾到江映月心里,他声音里带着蛊惑,让江映月忍不住沉溺其中:“嫁给我。”
江映月觉得自己有些站不稳,开口却还是逃避,她偏过头,低声道:“我……我一直把你当成前世的义兄!”
齐延又笑了,站起身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像好几年前的那个夏夜,也是这样压迫着她,开口说出了那句“你重生了。”这次又是什么在等着她?江映月握紧交椅的把手,有些害怕的看着他。
“那你敢不敢看着我的眼睛说一句,你不喜欢齐延?”齐延俯下身,灼热的呼吸轻轻喷在她脸上,很痒,她却并不反感。
江映月张了张口,和他对视一瞬,便败下阵来,有些狼狈的转过头。
她喜欢齐延,她从十二岁那年就知道了,只是当时她不懂。如今懂了,愈发不敢去碰触,自从出了谢岚一事,她心里的妒火快要把她燃烧殆尽,假装心平气和了四五个月,她以为她可以伪装的很好,却还是瞬间决堤。
齐延抬手,轻轻捧起她的下巴,显得有些浪荡,江映月迫不得已和他对视,心里却想着,若是齐延肯去做小倌,肯定有人为他一掷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