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色尚未破晓,官家已从朦胧中醒来,自然地睁开眼睛。入眼便是清平乌黑的长发披盖在自己的脸上,难怪他会梦见清平在他脸上涂鸦,痒得很。赵祯轻轻地拨开她的秀发,小心不要压到它,再慢慢地将自己的手从清平的脖子下一点一点挪出来。
“……唔……要上朝了?”她先是发出一个鼻音,然后梦呓一般地问道。
“你睡吧,不必起身。”官家柔声道。
清平却没有顺从他的意思,揉着眼睛,坐起身来。
“你走了再睡。”她大概会如此回答,官家想,然而她只是摇头回应。
于是他看着清平连眼睛都张不开的模样,吩咐道:
“醒了,就替我梳头吧!”作为你的头发扰我睡眠的代价。说着官家走到梳妆台前坐下。
“是,官家。”清平匆忙地稍微打理着自己时,礼月和妼晗正好捧着梳洗的脸盆进来。待两人漱口洗脸后,清平才开始为赵祯梳理头发。
这么多年来,这还是清平第一次帮赵祯梳头。
官家的发质比较硬,不似女子的柔顺,但因为打理得很好,即便刚睡醒也很容易梳开。就这样她一缕一缕地整理着,想象着等他们老了,这便是她为他做过最浪漫的事。
清平想起《女论语》中言:“凡为女子,习以为常。五更鸡唱,起着衣裳。盥漱已了,随意梳妆。拣柴烧火,早下厨房。”
她虽未早下厨房,但也安排了早膳,替夫君梳头服侍洗漱,也算是尽了自己的责任吧。
“莫学懒妇,不解思量。日高三丈,犹未离床。”自己尚在现代时假日不就是如此吗?那时大概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遵循妇道,起早贪黑吧。
就在清平暗自感叹时,赵祯突然问道:
“你这梳头的手艺是几时学的?我竟不知你擅长导引术。”赵祯享受得眯起眼睛。
“顺……顺手学会的。”清平答。
赵祯不相信地转头看了清平一眼,又回身坐好。
“拿谁练习了?”那么熟练的手势,绝不是顺手就能练成的。
“自己给自己梳的。”
赵祯的手往后一伸捉住清平正在忙碌的右手,同时转身认真地望着她的眼睛。
“真的?”他问道,他以为她一定会得意地向自己炫耀高超的手艺。
但她只是微微一笑,语气无奈地笑道:
“真的。官家快些坐好吧,再耽误上朝就该迟了。”她试图端正官家的坐姿。
终于他们又能好好梳头了,她手上的动作却忽然顿了顿。
“怎么了?”他又想回身,清平连忙固定他的肩旁阻止他。
“没什么。”只是乍见你的青丝开始有了白发。
待清平终于为官家束好发髻,赵祯开口问道:
“清平你以后常到福宁殿为我束发可好?”清平的手艺虽然比司饰差一些,但赵祯有种莫名的眷恋,她在自己发间忙碌的手又一份他人没有的温柔。
“那样梳头夫人会埋怨的。”清平拿过礼月递来的朝服,替官家更衣。
待一切梳洗完毕,两人又一同用过了早膳,官家才踩着上朝时间离开。
上步辇前,还不忘最后看一眼清平。
“真的不来帮我束发?”
清平只好福身相送。
前往垂拱殿的路上,官家思索着昨日起清平的一举一动。
“你说清平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他问跟随在步辇旁的茂则,平日里的她绝对不会那么沉默乖巧。
“臣不知,但若云娘子有所隐瞒也必然是为了官家。”茂则微低着头道。
“你倒是了解她。”赵祯从未怀疑清平对自己的真心,故而面对清平的反常,他才更觉不妥。
“你去查一查长春阁最近有何异常,尤其是礼月和妼晗。”既然她不愿说,他只好自己找答案了。
“是,官家。”
“对了,昨日清平提起有事需拜托你,我答应了。你现在便过去吧,不必跟随我。”顺便突袭她是否在我离开后偷偷干一些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
目送官家离开后,清平回到屋内,坐在桌架前,翻开这几日研读的《女论语》。礼月不愿离开,知她待会定要抄写,便开始研墨。
“去熬药吧。”清平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