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有人保她,但她也不想做得太过,楚衡爱来就来,只要交钱就行。
几天后,楚衡终于开口,“不知我能否赊账?”
苏纨瞟了他一眼,“我这里的门槛向来是,只认钱,不认什么人。”
楚衡仍是笑,“为了见美人,我一年的银钱都搭进去了,可惜美人毫不怜惜我。”
苏纨自顾自地抿了一口酒,没搭话,完全没把眼前人当做太子殿下,随便得很。
“我曾听说一个故事,讲给姑娘听听可好?”
这次却不等苏纨回话,他接着道:“曾有一个将军,遭到陷害被抄家灭族,他的女儿却逃过一劫,你说,那小姑娘长大后会回来替她爹翻案?亦或是报仇呢?”
片刻,楚衡听到一个云淡风轻的回答。
“都不会。”
他依旧是好脾气的笑笑:“为何?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不是吗?”
“若是他想用自己的死将女儿摘除那个泥潭。若是那将军只想让他女儿好好的生活一辈子。明白父亲的苦心,还回头,岂不是不孝?”言语字字珠玑,说得楚衡一时哑口无言。
“不会不甘心吗?”
苏纨抬头白了他一眼,抻了个懒腰,方才懒洋洋道:“不甘又如何?我困了,太子殿下请回吧,慢走不送。”
楚衡拽住她,脸上的笑容退了:“但他也不想你这般糟蹋自己!”
他用的是‘你’,终是装不下去。
苏纨笑了,仰头大笑,良久才反问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糟蹋自己?做青楼女子怎么了呢?我自己过活得好就好,不要自以为很了解我。”
不要自以为了解我,那也只是你以为。她现在过得很好,逍遥自在,没一点不好。
苏家满门抄斩,她被爹爹保住,用人顶替她才逃过这一劫。
苏纨是个要强的性子,却从没想过要用自己一人力量颠覆这江山,螳臂挡车自不量力,当时她才十三岁,十三岁的她孤身在外连生存的能力都没有。
苏老将军只来得及送走她,来不及给她安排后路。
饥寒交迫的她咬牙把自己卖入青楼,老鸨原本嫌弃她因一路孤身逃亡而蓬头垢面,待唤人把她梳洗完毕,惊喜发现她小模样粉雕玉琢可人得很,小小年纪便可见是个美人胚子。
老鸨也是个人精,哪肯放过这个机会,果断将苏纨收入楼中。
小小的她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老鸨摸不住苏纨的底,怕一时行为不当,便出什么意外断了这颗摇钱树苗子,初期只好暂且事事顺着她。
几个月后老鸨耐不住,奈何恰好那群人又寻到了她,有了任性的资本,她就可劲儿地作。
几经辗转,她又来到京城。
千辛万苦的逃出京城又费尽心思回京城,她爹爹要她不报仇,好好生活就好,的确也是,翻案又如何?死人能变活?名声那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可终究苏纨还是回来了,终究是不甘。
上回谈话,苏纨油盐不进的模样让楚衡也生出几分束手无策之感,一个月也不曾再约苏纨。
她也乐得清闲,在楼里悠哉度日。
另一边楚衡却是□□无术。
皇帝病危,他虽是太子,但也只是太子,皇帝也有龙椅坐不稳的时候,何况他区区一太子。
他登位是名正言顺,但向来是成王败寇,历史是由胜者来撰写。他几个弟弟早就对着他这个座位虎视眈眈,皇帝还没去,皇子之间的小动作已是接连不断。
苏纨再见楚衡时,楚衡很是狼狈,苏纨倚着贵妃椅,芊芊玉手不急不缓地摇着金丝团扇,本是俗气得不行的扇子,在她手里一摇一晃,尽显雍容华贵。
“太子殿下近日可好?您没来,牡丹这月钱可缩了一半。”
楚衡径直坐在她面前,任她打趣还是讽刺,依旧笑面迎人:“没托到牡丹的福气,自是过得不大好,不知牡丹是否愿意借点福气给我?”
苏纨起身下榻,长裙曳地,似笑非笑道:“我一青楼女子,哪来的福气,殿下才是我的贵人。”
可不是她的贵人,财神爷般的存在。
堂堂一太子殿下,整日不务正事,流连于青楼,也不晓得他是怎么搪塞那一班迂腐的老头子的。
遮遮掩掩来不显诚意,光明正大来诚意是够,但她仍不想辅佐他,刘备三顾茅庐得诸葛亮相助,他只差住在青楼跟她套近乎,让她帮他,她何德何能才能担当得起?更何况她不想担当。
“苏纨,你到底要怎样才能帮我?”楚衡敛了笑容,正色道。
“要你足够落魄,要你足够狼狈,直到你一无所有。”苏纨笑容浅浅,一字一句铿锵有力,见楚衡脸上的血色随着她的话而消退,仍觉得不够,接着道:“景上添花不为人记,雪中送炭才会永远记得,不是吗?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