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灿烂、在西天交织成五彩锦图,也照映着长安朱雀门附近的一家巍峨壮丽,气势雄伟的酒楼。
金字斗大,气魄如山,浑然颜体劲书—“京华第一楼”。
此时正是华灯初上时候。也不知是谁家在此宴客,灯火辉煌耀眼。
一串"百子炮"响的喜爆,大约是巧匠特制的,长达十丈,在二楼栏杆上挂成一条龙状,就够人瞧个半天的。
连过路的人,也都要边走边看几眼,闲人更是指指点点、小孩们在屋檐下拍手叫喊,最是兴头。
整条大街的楼头,平时都是纱窗深掩,珠帘低垂的,不知今天一股什么风,家家珠帘半上钩,谁家娇女在楼头?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
所有的车;所有的马,不论是由哪一方面来的,都是在第一楼附近停车,下马,由穿得十分光鲜,礼貌周到的“司宾”迎着,一批又一批的迎进大门。
它的内面,却是宽敞而深,占地不下十亩,两边与后而还有花木扶疏,景致优美,粗具图林之胜,至于停车驻马的专用房,更是一应俱全。
打由三天前起,京华第一楼的账房先生就三下五除二地亲自捧着水烟筒,指东指西的吩咐伙计张罗个不停,同时,婉谢客人光顾,张灯结彩,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儿?
谁也弄不清,也没有人敢去问。有钱人家做事,没有自行宣布、谁也不便乱问,直到今天大早,才知道是店东的新姑爷要来“相亲”!
店东的掌上明珠,听说比天仙还美,谁家的儿郎有此齐天艳福?连附近人家的闺女、媳妇儿也非要瞧瞧这个“俏冤家”不可。
于是乎,越来越热闹啦,车马也越来越多,设非第一楼场地之大,也无法招待这么多的来客。不知是谁,高叫一声:“看,这……”
却被一阵哄笑声淹没了。
原来,打由东方街头跑来一头长耳驴子,驴背上,倒骑着一个老头。
说他“怪”不止于倒骑驴,一颗大脑袋,却是一个细长脖子,叫人一看就担心上重下轻,偏偏他又不住地在颠头晃脑,好像在对驴屁股硫头似的。
正有大堆小孩跟着驴子又跑又叫,近前了,看清楚了,闲人们的笑声也更多了。
好滑稽。天生怪相,顺风耳,绿豆眼,蒜头鼻子,喇叭嘴,下巴如构,却蓄着一摄山羊黄须,双颊高耸,满面酒气红光,双腿一前一后,歪坐在驴背上,没跌个半死是运气。最怪的,还是他在驴屁股两边贴着两张黄裱纸,写着歪歪扭扭的字,仔细看,
竟是——出卖风云雷雨,收买稀奇古怪。
这是什么意思?恐怕百六十行中,也没有这一行。
在哗笑呼叫声中,此老眯着醉眼,打了一个饱嗝,一仰面,自言自语着:“就在这里,再来几壶也好…”
此时有人在拉开喉咙吼道:“好呀!你老儿没死?这年头,该死的不死,不该死的偏又短命……喝,有酒有肉多知已,自当敬陪到底…...”
大家早已向发声处看去。又是一阵哗笑。
因为,驼子碰着大肚皮,再好也没有。那个答话的人,绝透了!
也是一个老头子,却是说不出的滑稽,不论是谁,只要一看到他,没有不发笑的。
只见他反穿羊皮袄,打赤脚,齐膝卷着裤管,两条腿,精瘦如铁,却尽是一团一团的虬筋交结;两手奇长,蒲扇大的巴掌,也是墨黑,右胁下撑着一支拐杖。
雷公嘴,朝天鼻,满腮乱草骚胡子,一对三角眼,一字横眉,两颗板牙,半伸在嘴角外,趁风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