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的日子还长,她抬起头看帐顶,日光斜照下来,笼在她的身上暖暖的,觉着好久没有享受过静谧的午后。
顾疏的青丝垂下,映得她发柔,扯过一缕在手中把玩,
忽然,心思一动,“陛下可会绾发髻?”
顾疏弯腰去拾地上的梳子,扯动伤口疼得倒抽一口气,抬头就听见——
“你不会?”
时胤挑着单眉毛,坐着不动含笑反问。
顾疏坐直身,眯着眼睛看时胤不说话。
“你坐着别动,我来。”时胤服软。
走到她身后,接上递来的木梳,看着她垂落的青丝,先言明:“我哪会绾什么样式,我随意绾了啊。”
先埋头首饰匣一顿找,挑出一支簪子,是先前他买的。
时胤拿起些许发丝仔细梳到发尾,与她闲聊,“听说江南的女子出嫁会让全福之人梳头,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妾身出嫁的那会,没有这样的讲究。想当时,王后娘娘操办得用心,甚是风光,那时还有人操心日后若是太子妃嫁入会是什么模样......”
“太子妃没影,王后倒是在眼前。”时胤打趣。
梳头发半晌,真正看手艺的时候到了,时胤将头发三四下拢好,将簪子插好,发髻不散便是成了。
“折煞妾身,王后是天下女子的表率,担待不起。”
顾疏拿起铜镜,左右看发髻,伸手去碰,发髻就有些散了,只听时胤连忙道:“哎这可是你手碰的,可别说是我。”
顾疏白他一眼,将发髻都散下,伸手三五下将乌丝简单挽起。
这时,外头侍卫进来问是否即刻启程送他们回毂国。
顾疏与时胤一同走出帐子,说是送送他们。
抬头望天,天际处的阴灰云正慢涌来,像是不久要起风下雨了。
营帐外干活的把手里活放下,操练的都竖着耳朵听,都顾着看热闹。
这是将士们第二次看见顾疏,没有什么锦衣华服,让人瞧着不是高高在上,有些平易近人。
张公公带着镣铐,耷拉着脑袋佝偻着,才几刻钟眼见着就苍老了。
兰儿和姜寻由两个士兵守着,没有上刑具。
兰儿一瞧见顾疏,重重跪下,哭喊着求给一条生路,这么做都是被逼的,姜寻则是有骨气地瞪着她,那眼神就像是想把她生吞活剥了。
他们这一去,又该掀起波澜了。无妨,这湖底早就不平静了,没有什么比大风大浪更有让人动手的机会。
“张公公,你是从王宫出来的老人,深谙生存之道,早就知道或许会有来无回。是不是心想着若是放手一搏他日回去,回不去也会有人念着功劳给家里人些赏赐。这些念头啊,不该有,回去也好好劝劝毂王。”
张公公喃喃道:“是,我是宫中的老人,什么风浪没见过。”
“顾妃,你无才无德,我是毂王亲赐的,你动我就是在打毂王的脸!”
这些被牵扯的人,他们回去是生是死看造化,这些人何尝不是从前的她。
倘若当初她臭在阴暗的小巷子里,会有人收尸么,会被野狗野猫啃食得难看吧。
会有人知道一国公主会过得这么艰难么,这天地下最让人称羡的出身,呵。
顾疏走近,想要看清姜寻眼中的恨,这恨从前也常存她的眼中的。
挑起她的下巴,训斥:“错了就是错了,没错就是没错,最亲的人将你做旗子,日后的路还要靠你自己走。”
却不料,姜寻衣袖之下藏着一支簪子,横冲向她的脖颈,顾疏下意识伸手去挡,那姜寻手腕顺势一转,往她的脸上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