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
舒锦意叫他。
褚肆梗着脖子走得更快,没有等她的意思。
舒锦意:“……”
舒锦意拿起一块石子朝他扔去,砸到他的脚后跟,他仍没停。
舒锦意郁闷极了。
该生气的是她!
“罢了,”舒锦意揉了揉额头,干脆坐到旁边的树底下的小石块上,不走了!
算起来自己回到这里,已经有大半年光景了。
舒锦意的身份,越来越适应了。
褚肆的感情,她也琢磨个所以然来了……只是……
舒锦意朝前面看去,冷不防前面就站着条颀长的黑影。
人低着头,此时天色暗淡,阴影处瞧不清他的神情。
“你不是走了?”
“……”几步远的人不吭声。
“知道我为什么给你一巴掌吗?”舒锦意声音有点微抖,眼睛微眯了起来。
想起他将后背对着姬无舟的那幕,她的心勒得快要窒气。
他到底想干什么。
就因为她和姬无舟曾是好友?
所以不敢动?
“他是你的敌人……你为什么要放过他?”舒锦意即使是猜到那个答案,仍旧忍不住要问。
“……”低着头的人还是没有开口。
舒锦意道:“你刚才就差点死在他手里,你知不知道。”
他太把自己的命当儿戏了。
“不会。”
闷吭声的人终于开口了。
姬无舟是你在乎的人,我怎么敢在你面前杀了他,而我,又怎么能死在你的眼前。
在你面前,我只是个胆小鬼。
褚肆走上来,将舒锦意拉了起来。
舒锦意却拉住他,“让我看看你的伤。”
褚肆的伤在腰后侧的位置,只是一点皮肉伤。
“不碍事。”
“坐下,我看看,”舒锦意哪里容他,拉着他坐好。
褚肆道:“只是皮外伤,再说,此处黑灯瞎火,也瞧不清。”
“我瞧得清,”舒锦意坚持要脱他的衣裳。
褚肆窘:“别在这里。”
“扭捏着什么呢?”舒锦意不由好笑,“我不脱,就看一眼。”
褚肆这才转过来,让舒锦意看。
伤口处只有一点红迹,血流得不多,在这样幽暗的光线下,还是能辨别得清。
舒锦意放心了,却追问:“刚才打算丢我在这里不理我了?”
“……”冷不防又被质问的褚肆,说不出话来。
他并非闹别扭,只是害怕。
在感情里,先爱上的那人,在那人面前,什么都输了。
他不敢让她知道,他有多么想杀死姬无舟。
但那时,她看到了。
即使她说喜欢“傻子”,他仍旧克制不住,害怕听见她维护姬无舟的话。
他早就告诫过自己,不能太贪心。
回头来却发现,他根本就不能避免贪婪。
舒锦意踢了踢他的脚。
褚肆抓着她的手,哑声说:“夜了,回府吧。”
“褚肆,我知道,”舒锦意抬着头,凝视着他,重复:“我都知道。”
“什么,”褚肆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溶溶月色下垂眸相视,眼色深沉。
“我说我都知道了,”舒锦意拿住他的手,将脑袋仰得更高。
褚肆的心,狠狠被勒紧。
她什么都知道了!
夜风在他们之间不断的回旋,有点凉意。
在漫长的沉默里,害怕越来越浓,占据他全部的神经,脑子空白。
脑海里,只有她那一句:“我都知道了。”
他身子从僵冷到豁出去的决然,慢慢松放。
仅是一个瞬间,褚肆却像是过了漫长的时间。
他慢慢开了口:“在我最后一念里,庆幸你来到了我的身边。你不知道,当我收到那个消息……多想就这么随着一起去。我从来不敢想会有那么一天……我很后悔。”
后悔没有选择和你站在一起,没有做你的左右臂,没有好好保护好你……
他深深地看着她,眸中有藏不住的痴和痛,仿佛一张撒开的巨网,将舒锦意紧紧罩住。
“别人都说我用尽手段,到底我还是没把这等狠辣手段用在上边,我不敢试。”
“我不敢试”几字,压到舒锦意的心底里,竟那样的沉重,那样的叫人心疼。
在褚肆的眼里,没有什么不敢试的。
唯独感情。
他可以默默坚守,却不敢抱着打碎的想法去试。
树梢上,明月不知何时悄悄斜挂,照映在他深邃俊美的脸容,将他薄薄的唇映出一层淡淡的清泽。
半边脸没入皎洁的月光里,微微闪着光亮,眉峰与眼色,鼻梁与下颌,划出惊人的锐利和绝丽的惊心魂魄!
舒锦意一时被摄住,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那道美丽的弧线压下来,亲昵的温度落在额间,鼻息,暧昧的交缠。
“阿缄!”
沉磁性感的嗓音,从喉咙里小心翼翼地发出。
舒锦意眼皮轻轻撩动,唇抿得紧,心跳加速……拖着一道惊蛰的余悸!
从前,叫她“阿缄”的人不知凡几,却不曾像他这样撩动着她的心湖,直荡进心海深处。
余音缱绻!
“阿缄!”这声,低哑的从前面扑来。
等着她道尽身份时决然推他转身离开,听到他对她的感情,不屑嘲弄或唾弃。
一个男人被另个一个男人爱慕,是那样的恶心,他的阿缄怎么能受得住。
推开他,或者甩给他几巴掌。
“阿缄……”
“住嘴。”
她羞赧的粗声粗气从牙关挤出两字。
他果然不再叫她。
像是等着死神的宣判,褚肆漆黑的眼近距离望着她。
舒锦意一阵烦躁,又是一阵的甜蜜。
烦他这样放低自己,这样卑微着。
他明明比谁都出色,他是一国丞相,最年轻的丞相……
却这样卑微的爱着她,舒锦意烦躁却又甜蜜,这个人,全心全意的爱她。
默默的在背后爱着她。
而她却不曾发现……
“阿缄,”褚肆眼底一圈黑色涌来,倏地将唇压了下来,再也禁不住情感的袭卷。
他正等待着她的愤怒……
等来的,却是她的回应。
褚肆蓦地睁开眼!
“砰。”
褚肆眼前的视线倾倒,后背着地,是一片柔软的草窝,声响却没有半点的疼痛。
舒锦意坐到他的身上,头埋在一片阴影里。
褚肆直直盯着她,不敢动。
“阿缄,”嘴里念着她的名,情意切切!
“褚肆。”
舒锦意声音沉沉,似有什么压抑不得发。
正仰目凝望着她的人又被莫名甩了一个巴掌,并不厉害的巴掌落下来,又打懵了褚肆。
“混蛋!”
挨了打的混蛋不敢出声,反而紧张地看着她的手,生怕将她的手给打疼了。
他还是记得现在的墨缄是个女子,手嫩得很,跟个易碎娃娃似的脆弱,不像他有武功护体。
褚肆张了张嘴,想说让舒锦意拿棍子敲打他,也不能用她自己的手。
金贵又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