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三年,弘文馆外,雷雨交加,气势磅礴。
两侧官道的行人纷纷奔走,躲闪避雨。
唯独欧阳询孤身独立路中央,不躲不避,任由瓢泼大雨劈头盖脸地浇落下来。
在其脚下四周,散落着一大堆被雨浇打的书籍。
雨势越加磅礴,书籍上的墨色字迹渐渐被雨水打湿、浸透、模糊。
最终,花费了欧阳询整整两年的心血,化作一滩滩漆黑的墨水混杂着雨水,顺着街头巷尾一路流淌,消失无踪。
欧阳询的耳边,犹自回响着刚刚弘文馆校书郎杜如晦的话语:
“区区农学,不过是杂家小道学问尔!”
“儒家学问,方才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唯一圣人至理!!”
“弘文馆,更是为国培养修身治国安天下的杰出人才之所!!!”
“往日一众弘文馆学子学习儒家圣人经典书籍的时间尚且不够,你却还带着他们离经叛道,专研农学,浪费时间去思考研究什么蒸汽风车,棉纺织机车这些毫无意义、惹人发笑的问题!!!”
“败坏弘文馆刻苦求学的学风,致使一众弘文馆学子无法专心向学、刻苦努力研读儒家经典书籍之中的圣人至理!!!”
“简直是有违人师,误人子弟!!!”
“如此行径,我弘文馆岂能容你?!!”
“今日老夫便为弘文馆革除你这个害群之马!!!”
“自此刻起,你不再是弘文馆农学祭酒!!!”
“给老夫滚出弘文馆!!!”
随着弘文馆祭酒杜如晦大手一挥,欧阳询当即被几个弘文馆仆从力役给强行推出了弘文馆。
同时欧阳询这一年以来,呕心沥血所默写、编撰而出的《机械原理》、《蒸汽动能》、《棉纺织机械改良》、《高炉炼铁》等书籍亦是被毫不留情地丢在这大雨磅礴的街上。
“儒学,唯一圣人至理吗?!!”
欧阳询看着弘文馆大门,轻声呢喃,眼底深如寒潭。
原本自身那温雅清贵的气质,在这一刻仿佛被大雨尽数冲刷而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看透了千百年来历史长河发展的高高在上的冷漠!!!
就在欧阳询站在雨中默立的时候,六辆马车相继停止弘文馆门口。
年约十八、九岁,一脸英武之气的吴王李恪刚走下马车,便看见欧阳询孑然一身地站在雨中,一脸诧异道:
“欧阳博士,何故站在雨中?!!”
“还请快进弘文馆内避雨!”
听到李恪的话语,与之同来刚下马车的魏王李泰、晋王李治、蒋王李恽、楚王李宽、齐王李佑亦是随之转头看向欧阳询。
对于欧阳询他们也是略有印象,也曾听过欧阳询几次农学讲课。
只不过课堂之上的欧阳询温雅谦和,谈笑风趣,时不时提出的一些“奇怪”的问题,更是引人深思,细思极妙。
但是眼前的欧阳询看上去却是狼狈不已,毫无往日的风雅之姿,反而多出了一种说不出的冷漠之意。
欧阳询微微抬头看向吴王李恪,语气平静道:
“我已被革出弘文馆,当不得吴王殿下祭酒之称。”
李恪眸光之中的诧异之色更甚,完全没想到他颇有印象的欧阳博士居然已经被革出弘文馆了。
不过他对于欧阳询的印象还算不错,故而想了想之后开口道:
“想来其中,应当是有什么误会在里面,稍后本王代祭酒向祭酒说情一二,想来祭酒应当会给本王一个面子,届时祭酒应当能够重回弘文馆的。”
李恪虽然说的谦虚,但是话语之中尽是自信。
不过欧阳询摇了摇头,拒绝了吴王李恪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