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此事不过弟子一厢情愿,竟也蹉跎百年。”子珩自顾自地说着,只一瞬间,他眼里所有情绪都被暗沉的漆黑吞没,活像个死人。
“锵锵!”
凤凰还在催促,巫马青夏顾不上他,御风向天门而去。刚落到天阶上,天门那边的仙侍便跪了下来。
原来这仙界也兴人间那一套。巫马青夏这样想着,也没有半分不自在。因为,今天这一切都是她应得的。
刚上一步台阶,天门里的仙侍却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披着金边月白长袍的仙人。
“你是?”
那仙人的脸被周身光晕遮挡,因而看不清他的表情。可巫马青夏直觉这人对她有敌意。
“‘你’?当真是傲慢。”那仙人的声音虽从一人口中发出,却像是齐声说话,显得有些诡异。
面对这种指责,巫马青夏反应十分平淡。从前厌恶她的人极多,可打败她的人却没有一个,最后也只能骂一骂了。
她仿佛毫无所觉一般又踏上了一步台阶,正要踏上第三步时,一阵强劲的狂风向她面门袭来。伴随骤风而来的是雄厚的灵力,仿佛一座大山压在身上。
这人想要她下跪,她便偏不叫人如愿。
巫马青夏凝聚灵力抵住一击,虽不说轻松,倒也没有难为之感。
她问:“阁下缘何动手?”
“呵。”
仙人冷笑一声,竟从一人分身成三个,三掌汇聚在一起,聚成一团磅礴的灵力,竟直接将她推下天阶。
巫马青夏不想对方使出分身,有心阻挡,无奈反应不及,还未凝聚全力便重重摔在地上,还是那棵菩提一旁。
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换了个位的疼,她却顾不上这些,起身就想再战,四肢却被菩提树的枝叶缠住。
一抬头,正是子珩垂眸看着她,手上泛起绿色的幽光。
“没事。”巫马青夏心道大弟子果真没白收,轻易挣掉枝叶就要运气,谁知更多的枝叶缠住了她。
就算受了伤,这点招数对她来说也是不够看的,但考虑子珩用了灵魄,未免伤他,她仍是停了手。
“为师很好,你松手。”她闭了闭眼,语气透出几分不耐。
她也不是逞强,刚才是对方先发制人才占了上风,若真的过起手,她未必会输。何况,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她若发起狂,还真不知道那几个神仙够不够她打。
见她面色不虞,清隽的青年轻轻牵起唇角,露出一个略带嘲弄的笑:“别急。”
他伸出食指点了下自己的眉心,两手向内轻划便出现了一个蓝色的光圈。
巫马青夏认得,这是引渡阵,只是从未亲眼见过。
自己这个弟子究竟要把什么传过来?
她猜不到,却也觉察到了危机,当即挣断了层层叠叠的枝叶。
同时,子珩咬着牙受了这一击,生生地聚力将那引渡阵对准面前人。
引渡阵开,自动飞升至巫马青夏头顶,竟像是一片阴云下起了雨。只是这雨是金色的,落到她身上则成了赤橙的火焰。
巫马青夏自认耐得疼痛,可当全身被这种古怪火焰灼烧时却感到一阵六神离体的剧痛。
金色的雨滴就像食人蛊一般,以她的血肉为食,偏偏还要细嚼慢咽,不仅吞噬她的肌骨,还要烧毁她的灵魄。不一会儿,她的半边躯壳已经露出了白骨,看着十分骇人。
子珩站在一旁,看着她徒劳地挣脱反抗,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了许久,他才道:“师父,弟子还从来没见过您这个样子,痛苦难忍,脆弱不堪。看过以后,弟子觉得,您也不过如此。”
“我要……杀了你……”巫马青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是毫不遮掩的憎恶。
见她这幅恨极的模样,子珩莞尔道:“师父自恃无敌,自然行事姿意。须知,就算是您也不能承担玩弄人心的后果。如果决定做一个无情的人,就不该招惹痴情人。既然招惹了,又怎么能全须全尾地脱身?”
巫马青夏此时恨极了这个深藏不露的白眼狼,听他一通念叨更觉头痛欲裂,有心动手,无奈神魂将毁,一身修为散尽。
她冷冷地看着居高临下的青年,滔天的恨意伴随着报复的狂热已经在心中疯长。不止是恨眼前人,还有那些代表天界的仙者。
她巫马青夏天赋异禀,五百年来潜心修炼,境界高深,本就应该飞升。为何到了嘉奖的时候,又将她推回原点,叫她修为散尽,魂飞魄散!
难道就因为她姓巫马?
自大如她,也发现这世界上竟还有她做不到的事。
见她额上的堕神印记越来越清晰,子珩心念一动,还想问一句:“在您心里……”
话还未说完,巫马青夏额上的七星纹路尽显,双瞳已经变成了深紫色,神色诡异不似人。
见状子珩像是垮下一般,先前的冷漠如坚冰陡然碎裂,轻易显出难堪的惨状。
最终,他攥紧双拳,逼迫着自己离开了此处。
此后无论多少年,修仙各派都没有忘了那一日的奇观:巫山之上,先是金光万丈,百鸟朝凤,不久鸟兽散去,乌云蔽日。
紧接着便有八十八道天雷降下,将巫山的观云顶生生地劈成了两半。
此景还伴着一个惊人的消息:千越宫宫主,飞升不成,竟被那八十八道天雷劈死,当场魂飞魄散。
自此,各修仙派自觉松了一口气,个别有疑心的也找不出旁的说辞,因此心里都庆幸巫马氏终于断了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