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细喝了药就犯困,便不管不顾的在宋长奚和宋离尘的互怼中睡着了,宋离尘轻轻给她拢了身上盖的经幡,示意宋长奚别那么聒噪。
暮色渐渐四合来,原本打算吃糖人儿的宋离尘也没了念头,只是这前几天几场阴雨下来,天一黑这倒是冷了不少。
宋长奚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蒲团撕了开来,分给了宋离尘一半儿,“阿离,这天黑的忒快,看来我们是回不到城中投宿了咯,只能屈您的尊将就将就着在这庙里住一晚,你害怕不害怕?”
“我怕才有鬼了!哼。”
“那就好,”宋长奚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别到时候怕的哭爹喊娘的,给小叔叔我丢人啊,嘿嘿。”
宋离尘瞪了他一样,“你可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那你能耐你给我吐个?你看,你也吐不出来对不对?”
“你不悖我的话会变成哑巴吗?小心我让皇……小心我给爷爷告状,让爷爷收拾你!”宋离尘气的拖着宋长奚给的蒲团出了破庙,“到时候,你可别求我说情。”
那小公子也在外面,盯着天上稀稀拉拉的几颗又不太亮的星星,似乎在发呆,见到宋离尘又在身边腾了块儿地方给她坐,“我妹妹睡着了?”
“啊?”反应过来他是在同自己讲话,宋离尘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哦,睡了,就是可能环境不太好,睡得会不踏实。宋长奚给她旁边添了火。”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们,原本也算是衣食无忧的富家子弟。”那男孩说完又抬头去看星星了。
“其实,这也不难看出,”宋长奚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出来的,坐在了宋离尘旁边,几个小孩子往那儿一坐,就像在市井中最普通的玩笑孩童。
“你衣服扮相虽然狼狈,但是啊,举止言谈,也是像读过书的人,且不同于寻常市井小民。”
一说起读过书的人,几个小孩子又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白日里的那个彪形大汉。宋离尘便噗嗤笑了出来,“哈哈,你这一句话,倒是让我想到了白日里的莽夫,毕竟人家也是自称读过书的。”
一听宋离尘叫人莽夫,宋长奚忙道,“你说什么呢,你可别学我骂人啊,要是被皇,被兄长或是父亲知道了,肯定又要罚我。我上回罚抄的还没抄完,到时候夫子再一状告父亲,你就等着给小叔叔我收尸吧。”
宋离尘顿时笑得没心没肺起来,“收,阿离肯定给你收。”
宋长奚气的翻了个白眼,不与她说话了,转过身绕到那小公子的右侧与他挨着了,“那小公子,又怎会落得如此模样,是因为家道中落的缘故吗?”
“算是……也不是。”
这话说的宋离尘和宋长奚一脸懵,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怎么的个能说成算是也不是呢’。二人隔了那小公子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问号。
“我本不是阳城人氏,我家在夔州,父亲是小有名气的商贾,母亲去世后便扶了府中的姨娘做主母,可是姨娘不大喜欢我和小妹,自然偏爱自己的孩子多一些,对我和小妹动辄打骂,父亲从商事务繁忙,后院的事,也不会过问太多。本来习惯了也没什么,可是小妹生病了也不给医治,这令我实在是很生气,找继母理论了一番后,继母不但坚持不给小妹看病,还打了我一顿鞭子,我这才将小妹偷偷带出来,打算去阳城投奔我们的舅舅,听说他在阳城当官。”
“但是小妹病的太重了,一路上颠簸,好不容易撑着到了阳城,她的身子骨本来就弱,再加上前几天阳城阴雨连绵,又染了风寒……便在破庙先养病,可从家里带的细软又为小妹瞧病花光了。”
“于是我在城外铺子给人打杂,可是一天才几个铜板,根本就不够抓药的。”
“所以下午确确实实是拿了那人的钱袋?对吗?”宋离尘虽不能感同身受,但渐渐的能明白些大大小小的缘故。
拿?不问自取是为盗,他自己心里也很清楚。“他的钱袋,确实是我偷的,但也不是下午偷的,是上午,我上午的时候,我还见过你们的。那时候你们在城墙上,还没有跳下来,我在城墙下就听到你们在上面说话,我当时正在那里蹲人。”
“害,没事儿,等你找到你的舅舅,等你有钱了,再还他便是嘛!”宋离尘低头在荷包里翻出最后一块儿蜜饯递给那小公子,“哎呀,不说这些了,给你吃块儿蜜饯,来,拿着。”
那小公子接蜜饯的手有些犹豫,“你们究竟是哪家的小公子小姑娘?竟愿意同我这乞丐一样的人说话,而且还是个贼?”
“出身怎么啦?乞丐怎么啦?宋国第一任国君,那可是市井小民都能欺辱过的,”宋长奚咂了咂嘴,“那你是为你妹妹买药了,说不定啊,别人的行窃动机,还不比你的好呢!”
“再说了,你也不是乞丐呀,在夔州,你是富人之子,等投靠了你舅舅之后,也断然不会当街乞讨,不管是从前还是以后,你都不是乞丐,就像阿离说的那样,大不了日后再还就是,反正那莽……反正那人的相貌……额,想忘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