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宋长奚的的叙述，宋离尘也觉得纳闷。“我那个禁步，他还记着哪？还修好了，不说我都忘了，都碎成那个样子了，怎么修好的呀？”

“我怎么会知道？”宋长奚笑着道，“反正他说要还你，大概是请了能工巧匠吧。”

“也是啊，”宋离尘又道，“宋长奚，你说这邀欢公子，又是说我像故人，又是对你一见如故的，他会不会真是我们认识，或者见过的什么人？”

宋长奚老实道，“我是真想不起来了，但，总感觉见过。”

“还有江北，似乎也是感觉先前见过。”

“得了，”宋离尘立马笑道，“感情这全天下，就没你长奚王没见过的人。这个见过，那个见过的，却是一个也说不上来。”

宋长奚：“……”

被拂了面子，宋长奚只好拿身份出来端着，“阿离，你怎么跟你小叔叔说话呢？”

“……”宋离尘最听不得这样的话，“宋长奚，最近我看你是又闲的过分了。”

“那可不，”宋长奚说着有些傲娇，“好不容易得了年假！不过就是短了些，唉，可惜明天就又要应卯了，真是叫人头疼！”

宋离尘没好气道，“有什么头疼的？这几天你三天两头往我无凉宫跑，无凉宫的茶都快给你喝穷了！你有什么可惜的？”

“阿离，你怎么说话呢？那你说你是一国公主，你怎么能喊穷呢？”

其实与宋长奚一样，宋离尘虽然总是哭穷，甚至在甜茶方面与宋长奚可以说是锱铢必较，但是，那只是宋离尘对甜东西的执念，宋离尘依然对银钱没有太大的概念，所谓的哭穷也都只是象征性的干嚎两声罢了。

宋长奚又是一脸傲娇，“再说了，我来无凉宫怎么了？那胖子求着我去他家，我还不乐意赏脸呢！”

“那胖子？”宋离尘简直要哭笑不得，“宋长奚，人家早早就瘦了好吗？还逮着人家叫胖子，你良心何在？”

宋长奚口中的胖子是说的长安王，他先前是长安王世子，年少的时候，胖的没边儿，后来他爹去世了，他自然而然的袭了爵位，成了长安王，不知怎的，还瘦成了翩翩男子，虽说不上多俊美，但确实是不似大腹便便的那么油腻了。

“你该不会还记小时候的仇呢吧？”

宋长奚抿着嘴冷哼一声，不愿意说话，宋离尘又笑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长奚王，你好小肚鸡肠呀！”

“阿离你别说了，我知道那都过去好些年了，但是……”

但是有些东西，一旦造成了影响，岂是几年，十几年能消除的？当初若非宋离尘拉了他一把……

这也是他千方百计待宋离尘好的原因，当年正是她，用稚嫩的手，拉着他，走过红墙绿瓦，她替他挡了许多苛责谩骂……

没有幼时那个宋离尘，就不会有今天的宋长奚，更别说今天这风光无限好的长奚王了。

所以他才待宋离尘才格外的好，她不愿喊小叔叔，他也从不逼她。甚至愿意陪她一起疯闹，愿意为她抄书，带她爬墙头，摸鱼打鸟，故意挨罚……

似乎是想到了尘封很久的一些东西，宋长奚微微叹了口气，“旧事不提也罢。”

“不提就不提。”宋离尘也不是非要他把伤疤血淋淋的揭开，遂又寻了个话头，“宋长奚，那日晚宴，我见有个席位是空着的，是哪位大人没来？”

“空席位？”宋长奚想了想，“那是施华王爷的席位。”

“可是施华王不是已经……”这大过年的，宋离尘总不好提那个“死”字，便就此隐晦的没再说下去了。

“皇兄那个人你还不知道么？念旧情的很。”宋长奚道，“大抵是施华王临终前说的话，叫皇兄惦念了许久，皇兄才特地嘱咐我，让我给施华王设席位，皇兄说施华王虽然人已经不在了，若是魂魄能来聚，也是好的。”

毕竟斯人已逝，做什么都是徒劳的。

宋离尘没有负责监斩施华王，也没能去刑场，宋长奚也没有说，她对这些便一无所知了，“施华王爷临终前，说了什么？”

宋长奚一字一顿道，“他说，我见吾君仍年少，料君见我已耄耋。”

我见吾君仍年少，料君见我已耄耋——

宋离尘大概能想到那个画面，一身囚衣的施华王被押解至铡刀旁，被人按着头，粗鲁的叫他跪到铡刀口下，他鬓发胡子斑白，尚未及不惑之年，却已然一副耄耋老者的颤颤巍巍的模样。

听说监斩父皇也去了，那么他可能泪眼汪汪的看着与他年纪仿佛，却仍是如少年一样意气风发的父皇，长吁短叹，最后仰天长啸，用他那行将就木的身躯颤抖着，一边长叹，“我见吾君仍年少，料君见我已耄耋——”

他那双充满异域风情的深邃眼窝，可能是老泪纵横，也可能是神情恍惚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