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舒白走到宁桥身后,宁桥始终没有回头看过他一眼。
桥上的风夹杂着水汽,天色朦胧阴雨蒙蒙,是属于西南的特征。
而此时舒白仿佛回到了和宁桥遇见的那天,连空气中的气息都相同,只是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变了,相遇的场合也显得陌生又奇怪。
舒白抑住内心的暗涌,站在宁桥的身后,尽可能轻松的对她说,“好久不见啊,二桥。”
舒白明显感觉到宁桥气息的变化,但她始终没有回头,而是以倔强的背影站在那里。
舒白低下头淡淡一笑,带着微酝的水汽,笑容间俨然是原来那个云画少年。
“好久不见啊,舒白。”黎塘轻开口,看着舒白对他说。
舒白抬起眼看向黎塘,看得越久,越觉得那妆容眉眼越发陌生。
舒白抖着唇,一声“姐姐”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但黎塘眼神里的冷漠让舒白沉默不语。
最终黎塘打破了这一场宁静,婉转的歌声在冷风里带有棱角,“大家都到齐了吗?”
黎塘眼角上翘环顾了一圈,红唇轻启,极其诱美,“似乎……差了小易。”
黎呙开口,打断黎塘的话,“你今天究竟想干什么?我告诉你,如果你要伤害这里的任何一个人,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黎塘眼神直直看着宁桥,瞟都不瞟一眼黎呙,红唇在风中勾起微笑,嘴角上扬里竟然有些苦涩。
“真好。”黎塘开口,看着宁桥,“被人保护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好?”
宁桥拨开被风吹在脸上的头发,苍白的嘴唇轻呼出一口气,看着对面站的笔直的黎塘,开口,“你把我叫到这里来,还有他们,毫无目的?”
舒白心里一震,或许是他在里面太久了,从来没有听过宁桥这样冷漠的语气。
同样惊诧的还有黎呙,在他眼里,宁桥从来都没有这样对人说话过,他感到了一阵心痛,心里是崩溃到什么程度才会让一个原本活泼快乐的人一夜之间变成另一个模样?
黎塘今天的妆很浓,眼睫毛轻轻一扫只感觉风华无限,可她眼里的暗涌让她看起来复杂。
黎塘轻轻笑了,越过宁桥视线投向桥头,收回来时扫过舒白,冷淡无异,“目的当然有,而且很不友善,我怕你受不了。藏在温室的小百合比起野玫瑰来说,不堪一击。”
“今天我就是想看看”黎塘补充道,“小百合失去了所有保护,还剩什么。”
宁桥听着黎塘说话,突然笑了,神情空远又凝视,说,“不用今天,你已经做到了。”
黎塘倒是没想到,一愣,随即恢复正常,看着宁桥失焦的眼神,疑虑。
宁桥突然脚下一动,一步步走向黎塘,眼神依旧空远。发丝在空中被风搅动,看上去有种凄美。
黎塘看着宁桥一步步走过来,而眼睛却没有看她,苍白的脸像是来索命的。她忍住不后退,宁桥在距离她一步的地方停住了。
宁桥抬起眼,重新将眼神聚焦到黎塘的眼里,轻涩又虚弱的声音顺着风的方向传到黎塘的耳朵,“你赢了,黎塘,我认输。”
黎塘看着宁桥不明意味的眼神,找不到一丝能读懂的内容。
只见宁桥接着开口,语气还是那样淡,神态像在刻录自己的回忆录,“你没有父母,我也没有爸妈了,我就是一朵不堪一击的烂百合,你证明了。”
宁桥说完之后抬眼,空洞又缥缈,站在风中就像一株摇摇欲坠的野花。
黎塘秀眉皱起,轻笑一声,眼里却是一片冰冷,“宁建华当年抛弃我妈走得时候就应该知道恶有恶报,死得早。至于你妈,本来就不应该存在,包括你,从来都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黎塘胸口起伏,死死盯着宁桥,“可偏偏是你,一出生抢走我的家人,长大后抢我爱的人,连跟我亲近的弟弟都是你的裙下之臣,你可真有手段啊宁桥。”
黎塘双目微红,淡淡的瞟了一眼舒白,露出了嘲讽和讥诮。
宁桥嘴唇隐隐干裂,一扯开血珠冒了出来,在苍白的大地上绽放出了红玫瑰,轻轻开口道,“我妈的死,是你干的,对不对。”
黎塘眉眼带笑,“是我。”“本来她可以是一个普通人,可谁叫她女儿是你,我当然不会让她好过……”
宁桥眼里血丝暴涨,一瞬间红了眼,一步向前,双手掐上黎塘的脖子,声音沉哑到极致,“那你就下去陪我妈吧。”
说着宁桥手上用力掐住黎塘的脖子,狠狠将她往后推去。黎塘高跟鞋一撇,重心不稳摔倒在地。
宁桥顺势倒下,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刀,一瞬间猛的朝黎塘扎去。
临江大桥上,黎塘的惨叫声没有出现。代替的是舒白惨白的脸和不断往外渗血的手。
黎塘蜷缩着,眼睛瞪得死死的。
宁桥僵硬的转过头,看到舒白的汗和紧皱的眉,手上不自觉的放开了刀,一屁股坐在地上,晃着神。
舒白努力平复气息,但手掌的痛已经让他说不出话来。他看了一眼宁桥,此时的她就像是被抽走灵魂的布娃娃,一动不动,神情涣散。
黎呙一个箭步冲上前来,从身上扯下白衣条给舒白裹上,整个过程伴随着舒白身体的颤动,可他愣是没哼出一声。
宁桥逐渐回过神来,慢慢站起来。黎呙想来扶她被她一把挥开。
“好久不见,舒白。”宁桥声音轻轻冷冷在风中飘荡。
舒白闻声抬头,眼神清澈,看着宁桥一双冷漠的眼,他心里又痛了几分。
宁桥对上他的目光,轻散笑了笑,风穿过她的头发抚在脸上,与苍白脸色极致对比,“祝贺你,重获新生。”
舒白眉眼一聚,短短几个字让他仿若置身冰川,周身尽是寒冷。
舒白扶着栏杆站起来,低身扶起黎塘。紧紧握住的右手已经染红了黎呙的白衣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