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夏回到家,见父亲正吧嗒吧嗒的抽着烟竿,整个房子都弥漫着他吐出的烟雾。他看看父亲,低头不语。夏田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缓缓地说道:“去你张叔家了?”
“嗯。”老夏沉闷地回应了一声。
“把你给打回来了?”夏田说
“没有,只是我还想让父亲再去替我和张叔叔说说,我和小仙的事情。”老夏说
“不行啊,我知道你张叔叔的脾气,你们年纪还小。你张叔叔就一个女儿,一直把她当宝。他还舍不得把女儿这么早嫁出去呢。你们再过两年吧。”夏田说。
“那你可不可以把我和惠仙的婚事先定下,这样我们以后再约会就不会被人家风言风语。”老夏说道。
“臭小子,人小主意倒是挺大,这个可行,回头我就去和你张叔商量一下。”夏田看着儿子老夏说道。
夏田和儿子一席简单的对话让他突然觉得眼前的儿子真的可以自己拿主意了,他长大了。他觉得儿子说的不无道理,这个事情他得早点和张老道定下来。一来是儿媳妇到手了,二来家里也算是添了口人,要是快的话,不用一两年自己都可以当爷爷了。
在张老道家里,女儿张惠仙也在张老道跟前撒娇,她自己不知道怎么就迷上了夏根。她正指责父亲给夏根抽的两鞭子。她觉得父亲应该更有礼貌地去招呼已在自己心里扎根了的夏根。张老道心里自然也有自己的打算,认为自己不应该去阻止女儿的恋情,特别是对当年和自己一起挨斗的夏田的儿子动粗。他觉得这次做的有些冒失,万一夏根回去和夏田说了,势必会影响到两家的关系。他为此感到有些后悔。
老夏和张惠仙的订婚是在两个村村长的见证下举行的,从那一天开始,老夏和张惠仙走到都不需要再担心有人对他们冷嘲讥讽。也不会有人对他们嘲讽,相反只会有人给予他们更多美好的祝福,和投去羡慕的眼光。老夏自从和张惠仙定下亲事以后,经常三天两头往张惠仙家里跑,时间久了,大家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老夏也是十分勤快,什么活都抢着干。张老道对这个未来的女婿十分满意,在外做法事的时候也会经常在别人面前拿出来称赞一番。倒是老夏的父亲夏田有了一肚子的意见,因为儿子经常去张老道家干活,把家里的活都撂在了自己的身上,可又不好明言。有好几次他都暗示儿子,要照顾点自己家里的活。可老夏当作耳边风,依然无所作为。以致于夏田后来在一次干活中出了意外。老夏伤心,张老道自然也心生愧疚。
或许是为了能弥补内心的愧疚,或许是为了冲冲大家沉浸在夏田走后的伤心之中,在张老道的授意下张惠仙和老夏终于喜结连理。张惠仙尽管是张老道的独生闺女,在家里张老道对她万分般疼爱。可张惠仙也是一个懂得事理之人,她打小就尊老爱幼,勤劳节俭。老夏自从娶了张惠仙以后,干活比之前更加卖力。经常在一大清早就背着锄头出门干活,有时候晚上夜幕垂挂,星星都爬上了夜空,他才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家。就这样,老夏把庄稼地里的活都打理的井井有条,有闲暇的时候,他也会去山上套一些野味回来,改善伙食。
日复一日,在一个寒冬腊月的日子里,老夏的家里迎来了一桩喜事。这桩喜事这对老夏来说,和当初自己结婚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甚至比结婚的时候还要殊胜一些。在一个寒冷的日子,十六岁的张惠仙生下一对双胞胎。这在梅家村是第一次有的事情,并且还是一对男娃。这就显得更加荣耀。因为在同一年里,村里也有几户人家生了小孩,可生下来的都是女娃。在那个年代,生女娃显得不受待见,因为在人们脑海里女孩子都是替别人家养的,只有男孩子才是自己家的香火。所以村里的人都说老夏是前辈子修来的福气,两个男娃,意味着家里以后多了两员得力干将。而这一对双胞胎赢得了现任村长夏三的父亲的欢喜。他专门来到老夏家里,为两个男娃取名。他认为老夏这对儿子以后应该文武各占,所以先出来的取名叫夏文,后出来的叫夏武。老夏也觉得夏三的父亲说的有理,便应承下来,他也十分渴望,自己的两个儿子以后是文武状元。
平日里张惠仙在家照顾两个娃娃,也顺便兼带着喂养一些鸡鸭兔子和刺绣类的手工。这个曾被张老道一直疼爱的女娃如今俨然是一个成熟干练的家庭主妇。随着两个孩子渐渐地长大,老夏感到自己身上的担子愈来愈重。他的两鬓都长出了白发,腰也开始没有以前挺直,他不知道哪天开始他开始学着父亲活着时候一样,拿起父亲夏田留下了的长烟竿。这个被生活压着的男人,他内心的沉重,却从未向外人谈吐过,能缓解一下他内心这一份沉重,也许真的只有他父亲留给他的长烟竿了。他起先在田里头干活之前抽,也在干活之后抽,却从不会在家里抽。可最近他开始像父亲一样,在家里也抽了开来。一开始张惠仙还会说他几句,后来也没见老夏能改,自然也不再去说。
岁月是最让人不可捉摸的,人们只晓得岁月匆匆,千金难买。夏文夏武在这匆匆走过的岁月里渐渐长大,当初的呱呱坠地,到呀呀呀地学语,再到翻滚着四处爬到会站会坐。岁月几乎没有给他们留下印记,但是在父母的眼里,这就是幸福。看着他们渐渐长大,自己渐渐地老去。这也许是岁月的轮回,从儿子身上,老夏似乎看到了自己的过去,而从父亲身上,他又好像看到了自己的未来。老夏经常会在地里头发呆,在抽着烟的时候,他会时不时看着自己满手的老茧。这是生活,一种生活在农村里人的生活,两手茧子是干活时最好的标签,蜡黄的脸,一口被烟熏得晃晃的牙齿,他的眼光从早先的清澈渐渐地变得浑浊。从一开始对生活的欣欣向往,到现在的沉默寡言。这一切都在不知不觉中有了的变化,也让跟随在他身边的张惠仙有了想法。老夏也许是太累了,他的累也许只有自己知晓,旁人无法体会。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生活不就这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