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宫寂静无声,安静到连呼吸声都可以听见。
周乾低头,略一思索:“在我看来你们这话就错了。”
这句话有什么错?七人互相看了一眼,就连齐泰和钱唐这些人也被引起的兴趣。
夏元吉索性不沉迷他的事情,也开始安静听着,想看看这个普通的年轻人有什么看法。
“当今陛下从南开始统一北方,大明开国后,便没有南人北人之分。
南人是当初故元给诸位的称呼。在大明,只有大明百姓,所以赵学士这句话便错了。”
翰林学士猛的想起,当初因为这件事,陛下还问过他,他下意识分为南人北人,陛下发怒,他还不懂。
却被一个局外人点破了。
其他几个人似乎也觉得周乾这话有道理,开始拭目以待起来。
“南边百姓遇到灾难,北边百姓绝不会不管不顾,同样北方遇到天灾,南方也会鼎力支持,因为都是大明的百姓臣民。至于你们分的南北士人,也并不怪任何一方,原因有以下几点。”
“第一,当初陛下开国应天,江南一带恢复较快,而北边因为故元,金人的陆续统治。北边不兴文教,却武风盛行,这根基上便是劣势。
第二,北边战火纷飞,百姓逃难荒芜,哪有人还去读书,日子久了,便废了下去,光是恢复耕种民生,就已经很艰难了,粮食和钱也没有,更别提科举之事。
第三,国事政令最先在南直隶等地方执行,传到北方已经过去数月,各路进京举子跋涉千里,耽搁不少。
另外,两地文风有差异,若是死读书下去,结果便会轻而易举出现,文章风气更是不符,这样下去,便会有不满和争议。
日月所照之地,都是汉家江山,南北皆是大明子民,如左右手。江南多出文士,北边多出将士。对于大明来说就是左右手,缺一不可。”
众人听的入神,竟然没有人反驳。
周乾顿了顿道:“多年战火,被蛮人统治,自然衰退,可北边也是前朝的都城。如今江南一带又是大明的重要之地,两地并无差别。
需要的是鼓励北方学子多多学习江南文风,况且因为战乱原因,粮食和赋税也因此有差异。长此以往,必然会差异巨大。”
刘三吾这人也是光明磊落,站起来道:“老夫对周公子这番了解,甚是赞同啊,不知周公子对此事有什么合理的见解没有,如何解决?”
“这个?草民只是随便说,还没敢多想。”
刘三吾觉得这是机会,便抓住不放的问道:“请周公子想想,若是能够让老夫心服口服,今晚之事老夫愿意做个公判。”
听到刘三吾要插手,钱仲不满的就要反驳,被身边的钱唐及时给制止,他压低声音道:“针对此事,那周乾说的有道理,仲儿你莫要如此,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莫要做小人。”
翰林七官此刻也冷静下来,拱手对着周乾:“方才听到周公子的话,我们几位自愧不如,竟然不如一个局外之人看的透彻,被荣誉名声冲昏头,请公子见谅。”
周乾也和他们没有仇恨,只是为了钱唐的比试,因此没有咄咄逼人,只是淡淡点头。
刘三吾这下子激动,甚至走出他的座位道:“请公子讲一讲。”
“讲一讲吧。”黄子澄和齐泰也笑着催促周乾。
学宫外面的人忘了此刻的闷热和拥挤,也安静的等着。
徐伯看了看外面,已经天黑,怕徐辉祖发火,小声道:“小姐,我们该回去了。”
“不要,我倒是要看看他这张能说的嘴有多厉害,从不知道这个看起来木讷的家伙还有这般见识。”
徐伯也只好站着,索性放弃劝说她回家。这比试也不会很慢,便安静站在徐妙锦身后。
在刘三吾的催促下,周乾思索半天才觉得,自己这只是比试,说说也是无妨的,况且到了洪武三十年,自己便会有南北榜。
“这种事情不是一朝一夕便可以赶上江南的,可以让北方加强文教,多建书院府学。最好的办法便是将江南的名儒大士去淮河以北之地教授。日子久了便会缩小差距。
只是还要给他们些动机,如今淮河以北的百姓皆认为他们无缘仕途,自然会松懈下来。
没有希望的事,有几人会去干?况且寒窗苦读数十年,最根本的办法还是因地制宜,制定符合当地文风的考卷来做,依大明南北形式,设南北榜?南北榜各有名士,如此一来便没有什么争议之说。
心服口服之下,读书人也不会以南北标注自己。”
如今的形式还没有洪武三十年那么严重,但也不容小觑。
周乾这南北榜一出,刘三吾和翰林官员也当下愣了愣。大家也都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
钱唐坐在那里如痴呆一般,他是输了,输得心服口服:“诸位,比试到此结束,我钱唐半生正直清廉,也绝不会反悔,今晚输的心服口服。”
周乾转过头看着他。
钱唐缓缓的走到他面前,拿着契约站定。
蓝玉也松了口气,混在人群里锦衣卫也松弛下来。
徐妙锦自己都没发现,她嘴角缓缓的勾起微笑。
接下来还有个问题,输家和赢家的问题,钱唐要向周乾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