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常说酸秀才,却称举人为举人老爷,从称呼中就可以看出这两者的区别。
秀才只是脱离了徭役,而成为举人才是跨越阶层的起点。所以乡试是科举考试中,人数最多,竞争压力最大的一场。
怪不得景恒在没有获得拔贡资格后,众人的一顿看衰。
但其实也是一种机会,朝堂更看重每一场考试都下场应试考出来的仕子,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每一个参加科举的考生都期待未来高官厚禄,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的快感。
但在跃进公门之前,无论从身体还是心灵,乃至是自尊上,都要经历一段考验。
每人都暗自打气,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这些都是成功道路上的一道坎罢了
当然了,这是那些及第考生的看法,因为科举成为他飞黄腾达的起点,所以必会将其视为人生的普通经历。
而落第者则因为付出毕生心血,却没有一点回报,反倒一生潦倒困苦,挂着酸秀才的名号潦倒地度过一生。
落地的考生往往会将科举生活作为人生经历的最大伤痛,对其仇恨无比。
景恒可不想当个酸秀才。
科举考试没有特权,每个人都必须规规矩矩的排队,搜身检查。
科举虽然历代查禁很严,却依然会有少数考生,不顾名节和人格,想尽办法去作弊,其中‘怀挟’便是屡禁不止的一招。
说通俗点便是夹带,主要是夹带一些用蝇头小楷写成的经书,也有请人在外面写好的文章,同样用小楷写在纸片上,名曰小卷,隐匿在身上或考篮中,带进考场去。
一旦材料带进去了,事情便好办了。
因为乡试考试是在号舍中,也就是每人都在单独的小房间里,吃喝拉撒睡,纵然有巡检的兵丁,但三天时间也总能找到机会作弊。
于是历代规定,搜检怀挟每次考试入场前都要进行搜检,搜检官要将问题考生的姓名记下来,并将其揪出场,取消考试资格,上报户籍处的学政司,取消功名。
所以在入场之前,都要进行严格的搜身检查。
尤其是到大乾,太祖皇帝首次制订了严厉的惩罚制度,被查出的考生要在考场外游街示众。一般被游街的考生,一般都会变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
但就像斩不尽的贪官污吏一般,再严厉的惩罚,也无法让心术不正的考生望而却步,怀挟之风难禁,朝廷只得一次次重申加强搜检,加重惩罚力度。
景恒淡定地排着队,忽地听到前面的兵丁大喊一声。
“十人一行贴墙站好!”
随着搜检官一声令下,众考生便纷纷起立,光脚穿着内衣,手里拿着衣袜,排着队站在甬道里。
每一位考生由两名搜检军搜身,从头到脚,仔细搜查,那些官员们则紧紧盯着,以防有什么纰漏。这些人的检查极为严苛,上至发际、下进膝间、无一遗漏,一点也没把这些秀才公放在眼里。
其实这些搜检军之所以如此较真,当然不仅是为了公正严谨的考风。
而是因为搜出一个舞弊者,便会赏银三两。
当然,京师巡检司很多是世家子弟,不缺银两,但是这些武夫有个能够蹂躏一下读书人的机会,怎能不好生珍惜?
这些巡检司的兵丁都是富有经验的,除了考生身上外,对其随身携带的考篮考箱更是检查中的核心。
用个小锤子东敲敲西敲敲,听听笔管是不是空心的,砚台,考箱等大件有没有夹层,还有被褥也要拆开检查,甚至于考生带来的包子、馒头,也一律切开,看看是不是夹心的。
也着实能检查出一些夹带,每当有所斩获,搜检军们便兴奋的低呼,将如丧考妣的作弊者拖出去,每每此次,其余考生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对考试的印象也就更坏三分。
这种搜检速度极为缓慢,等检查到景恒时,已经正午的烈日高照。
那两个搜检兵丁刚要对他动手,左边那个突然一愣,朝右边一个递个眼色,那个兵丁也吃了一惊,旋即恢复常态,装模作样的搜查起来,实际上手都没碰着他的身子。
面对着景恒询问的眼神,左边那个趁着靠的近,在他耳边轻声道:“我们是西疆的兵。”
景恒恍然,四疆战兵的同袍之情深厚,自然是不会为难自己。
既然有熟人,便免了那一遭虐待,只是遮人耳目的做了做样子,便被放行进去,领了试卷和草稿纸,终于进了龙门。
只见大门旁悬有一副黑底金字的对联。
“上联是:“下笔千言,正桂子香时,槐花黄后。”
“下联是:“出门一笑,看靖湖月满,东浙潮来。”
看到这幅温暖人心的对联,考生们因为漫长搜检而浮躁的心气,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