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可卿开了门,外头张嫂挺了肚子,以手撑腰,满面红光的笑道:“怀个身子而已,我又不是没怀过,哪有那么金贵了。”
说罢,又是指了指自家开着的院门,“你若是去城外,能不能帮着送三坛豆酱过去,这东西味咸,吃了长劲,灾民天天喝粥嚼菜的,总也不能不吃盐的。”
庄可卿抬眼顺着张嫂伸出的指尖,隐约见着对方院子里面摆了几个及膝高的酱坛子,点头笑着应了。
“张嫂善心,我会帮忙转达的。”
“嗐,这哪要转达啥了,你直接送去就好,咱就做这生意的,别的没有,豆酱可是管够,后头要是不够了,可得同我说啊。”
“哎,放心了张嫂,您先归家,过会我出门的辰光让阿凌过去搬。”
“哎哎,好好!”
两人说完话,庄可卿又扶了张嫂回去,转头进家门的时候,巷头小田氏又提了一个沉甸甸的竹筐过来。
“庄姑娘莫走。”
她喊了一声,急急两步走来,将手上筐子往前一抬,又伸手掀了上面盖着的棉布一角,露出了堆的满满的白胖包子。
“这是公爹和相公一起做的,我听说城外不少孩子,还劳烦庄姑娘把这些分给他们。”
小田氏没提就因为这些个包子,秦氏在家咕咕叨叨了好几日的事,此时她满脸晕红,额角生汗,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嘴角带着丝朴实的笑容,不待庄可卿回答,就是要提了筐子往庄家小院里送。
“小田嫂,我帮你。”
庄可卿全不推脱,直接应了,还又帮忙一起提了筐子进院子,之后给小田氏倒了杯茶,请人喝了,再聊上几句,才就继续整理自己要送出城的东西。
“可儿,时候不早,还当快些去了,我瞧着这天不大对头,可别路上淋了雨受寒。”
秦蔓枝将陆清淑送来的东西往板车上装,看到院子里的竹筐,上前看了记,见里头全是白胖的包子,又问道:“蒋家包子铺送来的?”
“嗯,一起装车吧,早点出发。”
说完,她在小院里又喊了声‘阿凌’,不多时,青年便从屋里出来给大黑套车了。
这些日子沈凌一直没去州学上课,日日只抽些时间在家温习,遇到不解的,就只在晚上到老师家中拜访,留了白天能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城外救济的事物上。
“阿凌,过会还得去张嫂家取豆酱,这车先少装些,不行明天我们再跑一趟。”
摸着车上的空间,庄可卿瞧瞧差不多,于是叮嘱一句,青年应了,低头三两下将剩下的东西装好,给大黑又喂了点豆料,两人才出了家门。
拐出甜水巷外街,一走到大路上,除了与之前一般熙攘的人流之外,还能瞧见不少推了板车,牵了骡车、马车的百姓,亦或是家仆小厮样打扮的人往城门去,不用多想,都知道这是自发前去城外救济的志愿者了。
“嗐,别说,以前觉得流民可怕,现在再瞧,不都跟咱一样的就是普通人了。”
“那可不是了,谁好好的还想受个灾了。
“是这话。”
“我前几回出去,还同个老汉聊了两嘴,说大水来的前几天呐,天都是黑的,云就跟在顶在脑壳上似的,那个闪电一下来,天就破了洞了,雨直接往下冲,没了两天河水就暴涨了,大水又浑又急,眨眼功夫就涌到田里,还将房子都冲了垮,要不是他一家跑的快,人早就没了!”
“噫,你这说的这么吓人,别是编的吧?”
“编啥编?就那老汉说的,天黑的样式,也就跟咱现在差不离了!”
庄可卿同沈凌赶着骡车,将身边两个居民的闲话听了个清楚,待他们最后一句讲到黑天的时候,几人不约而同的抬了头,果然见天空乌黑云层压得极低,远处都好似传来低沉的隆隆声。
“你、你可别乌鸦嘴了,哪就天破了洞的,呸呸呸!”
“嗐,看我这瞎说的,老天爷,您可别当真了啊!”
那两个居民也觉得情况不对,心里没底,只喃喃几句,冲着天空又拜又揖的,只求了这天可别真跟刚才话里一样,破了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