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啊,前头官差不是说了,回去之后朝廷重新分地,还发种子农具和口粮,我家人口多些,咬咬牙,卖卖力气,熬到明年也就好了,咋地,你打算留在这儿啊?”
“哎,我这不是还在愁吗,家里这灾一遭,只剩下两个姑娘小子,我这就是回了去,一个人也支棱不起来啊。”
“那咋办,难道你打算留在这儿?可沁缙州虽好,到底不是咱的根呐,再说这得咋糊口了。”
话说到这儿,两个妇人都是住了嘴,心里头苦的不行。
要不是这涝灾,家里人如今可都还能齐齐整整的,无非平日就是为了两口吃的拌拌嘴,现在倒好,连个拌嘴人都没有,家都散了。
想在这沁缙州扎根,哪是那么容易,除了卖身为奴为婢的,其他真没什么好法子了。
知州府衙。
“流民返乡之事可有安排下去?”
居固坐于正厅上首,问了句下方邹城。
“回知州大人,下官已经安排了,只是不少流民家口不全,回乡无靠,恐会滞留。”
“那如何是好,若是都愿回乡,我沁缙州是可供些路上的粮食,但他们若是留在此处,时长日久,怕也是要出乱子。”
“知州大人所言有理,我亦在为此时忧愁。”
邹城也是犯难,城外这么大片的流民区,人万一真赖着不走了,难道还要他沁缙州一直供养着吗?总也不是长久之计吧!
两人具是沉默,一时之间都没想出什么好的法子。
而庄可卿和沈凌二人,连同州学的学子,却是对流民返乡一事积极的很,自朝廷发了诏令,学子们便日日在流民营中宣讲,鼓励他们回乡劳作,重建家园,很多流民受其鼓舞,都已是开始收拾行囊,准备离开了。
又过一月,能走的流民走了大半,但至少还剩下三分之一滞留在流民营中,多是些单身男子和老弱妇孺,无家无口,任州学的书生们如何劝说,都是不肯动作,是有点就要在此安家的意思。
“我老婆孩子都没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不如就在州府做些苦力,挣两个花用,省的再回那伤心地去。”
“大哥,我与你同样想法,大不了就自卖己身给人做仆人去,好歹有饭吃,有衣穿。”
男子蹲在地上,自暴自弃地说着。
庄可卿恰巧路过,听见二人对话,不禁挑眉。
这年代,能有自由身的,谁愿卖身做奴,都是日子过不下去了,或是没了盼头才就如此,可这两个男子,好手好脚,如何还这样破罐破摔?
“两位大叔,你们为何不愿返乡?”
两人抬起头来,一见是之前治病救人的庄大夫,都是倏地站起,弯腰就拜。
庄可卿摆摆手笑了笑,“大叔不必多礼,只是现在朝廷已下了旨意,你们为何还不愿回去呢?”
“嗐,回去有啥意思,家里人都没了,就我一个,有啥盼头了。”
一个汉子叹了口气,面色委顿苦涩,另一个汉子见他说了,也便开了口。
“不敢瞒大夫,我家里老娘老爹全没了,老婆也给大水冲了走,如今就剩一个小女儿跟着,这要是回去,路上没个好歹不说,回去以后日子没人照应,也是过不下去。”
听了他们的话,庄可卿如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据李守成所说,如今流民营中不肯离开的多是单身男子,亦或是失夫女子,无依无靠的,他们归乡之后无法回归正常生活,所以才想干脆留在州府,做些零工,卖些苦力的。
那若真是如此,不若让他们在此组建家庭,再行归乡?
庄可卿知道自己的想法多少有些天真,但若不这样做,她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可让流民自愿回归了。
不过想法虽有,但此事却不是她一个小女子可以决断的,要真就举办相亲大会,还得官府出面牵头才行,那要官府牵头,则必须有一人能在知州大人面前说上话了。
阿凌,不如先回去同阿凌商量一番,若他也觉得这法子好,便请他与韶先生一谈,也好再去说服知州大人安排此事。
思及此处,庄可卿脚下步伐快了些,匆匆告别两个男子,急急往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