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宾客无不好奇。
倒不是说好奇这帖子到底临的如何,而是裕王态度之微妙,实在使人捉摸不透。
文渊阁主人于文人之中地位超凡,他既说了不观此贴,若是换做旁人,十有八九是要付和,更有甚者,落井下石也不为过,可现下裕王这语气,似乎对这书生又有一丝维护之意,这到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裕王所言极是。”文渊阁主人胡须一捋,面上虽是带着笑容,可笑意却全未到达眼底,“但不差便也只是不差而已。”
裕王没有接话,只是淡然一笑,缓缓放下手中临帖,温煦视线落在场中青竹一般的青年身上。
“你却说说,此等场合,为何弃右手而用左手?”
“莫不是有什么苦衷?”
此话一出,在场宾客皆是哗然,就是下方安坐的长公主都是有些不解。
她这弟弟可不是什么心慈的善人,就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难道此子倒还真有些许不凡,才能教裕王另眼相看,这般几次三番的予他机会。
“回王爷,苦衷不敢言,只是学生右手陈年旧伤,筋骨不续,握笔乏力,不能久书而已。”
沈凌躬身行礼,答得不卑不亢,众人观他语气坚韧,并无以此卖惨之嫌,心下反是升起些钦佩之感。
右手受伤,不见颓唐,反而苦练左手,只这等心性便是难得,而且刚才裕王不也还称赞了几句么,想来这临帖也必有可圈可点之处。
“既是右手不堪,那用左手也在情理之中了。”
“是这道理,看来还是文渊阁主误会了,这到底是非人本愿呐。”
场下众人交头接耳,议论之声断断续续地传到主审席上,是让文渊阁主不悦地蹙紧了眉头。
裕王这是何意,非要穷究到底,是打定主意不予他颜面了?
文渊阁地位超然,身为一阁之主,是被捧惯了的,自然心高气傲,面对如今这般局面,只觉自己是被小觑,正想开口暗讽两句,哪知这才张开嘴,那儿又被裕王抢了个先。
“本王便再问你,以左手持笔已经多久了?”
“回王爷话,已是三年有余。”
青年恭谨一句,声音并不高亢,语气甚至平淡,但却是让场中嗡嗡之声顿了一顿。
三年?
可是没听错吧!
幼童六岁开蒙,更早些的就是四五岁的也有,自小就临大字,七八年后方能堪堪入眼,可若是此人未有不实之言,那他三年便能临此凤泉铭贴,又还教裕王夸赞了两句,岂不显得天赋异禀?
方才他们已是传阅了简兴生之贴,如今倒是对这份左手临帖更感兴趣了。
到底写的如何,可真如裕王所言‘不差’?
众人惊讶之中,小公爷樊嘉瑞也是一脸懵逼。
他同沈凌在一个教室读书这么久,怎倒从未注意过此人是用左手写字?还有,他的字到底是什么样的,如何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
难道是说过于普通,所以教人毫无记忆吗?
可也不对啊,刚刚裕王可不才夸了么……
他这茫然之相自是被纪晁看在眼里,心下不屑,嗤笑不已。
连自己请的人是个残废都不知道,还想同他比?
“竖子狂妄!”
文渊阁主人频频被裕王打断,平时的养气功夫早不知抛到哪去了,此时只觉得胸中怒意翻腾,但又无法真对着一个位高权重的王爷倾泄怒意,只能迁怒于场中的沈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