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了拍苏长安的肩膀,斑竹仍从喉咙中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斑竹,你笑得太过火了!”苏长安的眼神非常冷淡。
假装干咳了一下,斑竹重新端正了姿态。
“那么,昨天的事情要告诉苏轼吗?”
“我想即使不告诉他,他也已经知道了吧。因为是爷爷,所以可以用千里眼看透一切吧。”
苏长安摆出一副不愉快的样子。根据以往的经验,无论自己是偷偷地溜出去还是光明正大地出去,苏轼总是可以清楚地掌握他的动向,所以即使现在去报告也是白费力气吧。反正自己不是那个野蛮的妖怪的对手,要灵莲出手相助这些事情都已经知道了,他一定会飘然地笑着说“你没能自己一个人击退妖怪呢”吧。真不愧是孙子,真了解苏轼的性格!斑竹一边想,一边无言地眺望着远方。
苏长安已经准备好了二十八星宿。那个怪物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而且,还说要把我进献,那么进献的对象究竟是谁呢?即使是通宵没合眼,刚刚举行完戴冠仪式刚开始供职的新人也是不能休息的。这是世上不变的常理。但是,身份一旦变得尊贵,就可以轻易通过一些理由自由掌控时间。对于那些觉得非常疲倦、不想进宫的贵族来说,经常以“身体不舒服”为借口,在府邸里闭门不出。
“那些人动不动就把自己关在家里呢……”
“但那对他们出人头地一点影响也没有啊,上流贵族真是好呢。”
“不,恰恰相反。正因为没有希望出人头地,所以才会因为厌世而躲在家里吧。”
“哦,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吧,也许这就是被出世这条道路拒之门外的边缘人的下场吧。这样说来,虽然自己很忙,但也始终拥有自己要干的事情,在某种程度上树立了自己对将来的目标,也许这样反而更好呢。
刚开始供职就能明白到这点的苏长安,边睡眼蒙眬的边努力地研墨。
干这些杂事并不是一件苦差。苏长安认为,无论是什么事情,始终都会有身居下位的人,来做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本来,不付出努力就想获得成功,这种想法也未免太天真了吧。反倒是受到欺凌的人更容易激起斗心振作起来吧。可以说是年轻时的努力终于有回报了啊!”
怎么说才好呢,今天的斑竹似乎格外多话。平常苏长安工作的时候,即使他跟在旁边也会老老实实地待着,不打扰他工作。
揉着惺忪的睡眼瞥了眼睛斑竹,苏长安叹了口气抱怨开了。
“你今天话还真多啊!”
听到这句话,斑竹马上用后足直立,双手叉腰。
“我是怕你太闷打瞌睡而已!快感谢我吧!”
咚!咚!
挺起胸膛望向天井的魔怪听到这声闷响后马上低头朝下看。
只见苏长安把头埋在书桌上,肩膀正哆嗦地抖动。
“看吧看吧,我才刚刚说完,你可不要真睡着了啊!”
斑竹皱着眉头,拍了拍昌浩的肩膀。苏长安捂着额头、把脸抬起来,声音乏力地开口说话了。
“喂,你这种关心确实令人不敢当啊。”
“是这样吗?”
“所以,可不可以说点有建设性的话?”
确实,天刚亮才回到家,只是在去阴阳阁之前仅有的一点时间里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下,现在确实很困。而且,单调的工作使眼皮不住地往下掉,所以对斑竹的心意确实十分感激。但是,还有没有其他更能引人发笑的、更有趣的话题呢?
斑竹眨了眨眼,认真地思考了一阵。
“嗯,比如大唐长安建都的时候,妖怪们是怎么进来的,如何演变成让人笑不出来的事情之类的?”
“那个之后慢慢讲吧。”
虽然那确实是非常感兴趣的事情,但因为现实中有更切实的问题存在,所以要把那个放在优先等级了。
“那么,又比如苏轼是怎样召唤我们、如何变成现在的主从关系这些?”
想听!真的很想听!仔细想想,身为一介人类的苏轼是什么时候、用怎样的方式让十二神将服从的,苏长安还没有听过这件事情。如果能从当事人的口中听到的话,他真的是十二万分愿意的。
“那个也是留待以后再说吧。”
现在有更优先的事情要做,暂且放下!斑竹,一下子站起来,像是做运动似的挥动手臂、弯曲上体。筋肉发出清脆的响声。苏长安想,虽然这没什么关联,但直立起来弯曲身体疏松筋骨的魔怪,在其他地方绝对找不到吧。
“我好心让你在工作中把那些烦恼的事情忘掉,你这家伙真是把一切都无视了呢。用这睡眠不足一片混沌的脑袋究竟能思考什么大事情啊!”
苏长安吃了一惊,感慨万千地看着闭上一只眼睛、抖了抖耳朵的斑竹。
“斑竹,你说什么?那也是因为你在关心我?真是个好人”
“我不是人类!”
“真是一只好妖怪。
“我说!不要再叫我斑竹!”
“真是好斑竹呢”
轻轻地拍了一下疲惫不堪浑身脱力的斑竹,昌浩苦笑了起来。
斑竹决定不理睬他、躺倒不干了。这个动作实在是太可爱了。但是这个装模作样、闹别扭的魔怪竟然和那个灵莲是同一个人,苏长安最近越来越感觉到这个世界是多么的不可理喻。只要外形改变了,就连脾性也会改变吗?这样说来,举行戴冠仪式那天,斑竹曾经抱怨过“我原以为改变装束以后,性格也会有所改变”,也许正因为自己是这样,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想法吧。
摇了摇头,苏长安的睡意又涌上来了。因为是工作,所以必须认真负责。即便那是可以用符咒完成、只是一味磨墨的单调的作业。
越过肩膀,偷偷地看了一眼摒除杂念、埋头工作的昌浩,斑竹微微地笑了。然后,他又沉浸到自己的思绪中了。
这里,是阴阳师常驻的阴阳阁。即使万一昨晚的怪物来袭,这里也聚集了众多迎战的人才,所以一点也不用担心。即使其他人都靠不住,父亲和哥哥。
昨晚怪物的身姿浮现在脑海中,斑竹根据记忆的线索追忆。
生存至今的漫长岁月里,难道连类似的生物都没有见过吗?那样的怪物,只要碰到过一次就绝对不会忘记!
在苏长安的占卜里表明,有什么东西从那里过来了。那个,指的就是这个怪物吗?这只被炼狱的锁链所束缚、表皮剥落的怪物。那个伤势现在已经不可能生存了吧。这个没有见过的恐怖的异形,确实是个“不速之客”!但是这个家伙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
如果是苏轼的话,也许已经把一切都不错掌握了。还是去问一下比较好吧。
傍晚,苏长安终于因为整天闷在这个笼子里而倒下了。最终,今天一整天的工作就只是磨墨。虽然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一直在做同样的事情,肩膀都僵硬了。再加上睡眠不足,就连脚步也变得不稳了。只要半小时就好了,躺下来休息一下吧!这样想着,苏长安拜托斑竹过一会儿叫醒他之后,就枕在书本上进入了梦乡。
现在斑竹也早已经是哈欠连连了。
他在苏长安身边伏下、耳朵仍旧警觉地竖着、密切留意着周围的状况。
苏长安突然醒了。
夜幕已经降临,除了从建筑物里漏出的一点微弱的亮光,其余全是漆黑一片。连月亮也没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