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不是悲伤磨叽的时候,无论如何,也是呼唤不回旅长的性命了。
矮壮男人说了声:“艾旅长,你就在这里安息吧。”
放下营长,他大喊道:“王营长,艾旅长牺牲了!他让我们保留义勇军的火种!”
不远处的王营长下令:“所有喘气的,快,跟老子冲上秃子山,占领制高点!”
乱纷纷的队伍,跟着营长王守仁向山顶冲去,矮壮的朴相一望着几名伤员,刚想说什么。
一个肩膀上的弹洞正往外涌着鲜血的伤员,淡定地说道:“朴参谋,给咱兄弟几个留下一挺歪把子就行,我们打掩护了,这算是兄弟今生跟你说的最后一句话吧。”
朴相一点了点头,留下了机枪和二百发子弹,便跟着队伍向秃子山顶撤去。
便在这时,敌人的第二轮炮击开始了。
密林中,两人合抱不过来的粗大树干被炮火拦腰炸断。
那炮弹似乎长了眼睛,就在七零八落的队伍中爆炸开花。
一时间血肉横飞,惨叫连连。
冲在队伍前边的王守仁刚刚卧倒,便觉有什么湿乎乎热烘烘的东西落在了头顶。
用手往下一扯,那东西又软又长又湿又滑。
他不用看便知道,那是一截肠子。
这一年来,枪林弹雨中,这种事他经历过早已不止一次。
炮声稀落后,山脚下响起了潮水般粗鲁的叫喊声:“半载(万岁)!”
王守仁听到朴相一在他身后粗喘着说:“鬼子这么快就冲过来了!”
王守仁骂道:“妈.个.逼.的,东洋鬼子真他.妈能打!快,上山!”
山下呐喊声越来越近,接着机枪声响起,那定是伤员们在和鬼子拼死一搏了。
朴相一知道,那些兄弟们生命的最后一刻到了。
当他们冲到山顶时,日军又开始新一轮炮轰。
“咣咣咣!”
火光闪烁,碎石迸射,山上的树林瞬间化作火海。
“趴下!”王守仁一声令下。
可哪还有人哪!
幸存者,只有高大的旗手,还有王守仁和朴相一了。
在熊熊烈焰中,他们爬行在灼热的土地上,一直爬到了山顶老松树下。
那老松树好似山顶上撑起的一把巨伞,擎住了弹片碎石,挡住了爆炸的气浪,将三人护住。
那松树又好像一位历尽沧桑的老人,兀立在遍地火光硝烟中。
那松树也像一个威武的猛士,迎风而立。
那松树的树干,四五个人手拉手也未必能合抱得过来。
它的一面正被火舌舔舐,而另一面却凉丝丝的并未燃烧。
三个人幸好爬到了大松树背面,他们才没有葬身于火海。
“怎么办?这山头,我们守得住吗?”王守仁在问朴相一。
此时,炮击停歇,过了一遍大火的山顶,只有烟尘弥漫。
幸好这是雨天,尽管是绵绵细雨,但也很快就将火焰浇灭了。
奇怪的是,那株老松树只有半边被火烧了,此时犹有余烬,而另半边却仍生机盎然。
漫山遍野已响起了鬼子的呼喊声:“半载——”
朴相一握着一颗手榴弹说:“我们三个抱在一起,杀身成仁吧。”
王守仁的眼睛红了,“好,咱们来生还做兄弟,还一起打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