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比我想象中要深啊,处理起来也比较麻烦了。”姬漓有些头疼地看着清理好的伤口,“梦娆,你手里有封脉散吗?”
姬梦娆清冷的目光极快地横过一眼道:“不用封脉,他的血已经所剩不多,用眠心丹,直接拔出来再缝合。”
姬漓闻言仔细地打量了楚澈一番,在心里掂量了一下姬梦娆所言实施起来的风险和其中的技术含量,在掂量明白以后面露无奈地道:“不行啊,梦娆。拔箭头和眠心丹都好说,这缝合我可不会啊!”
姬梦娆愣了愣,眼中难得出现了一丝愕然。
“澈哥哥怎么样了?”一声微哑的探问,声音冷冷的空灵,仿佛人就在身边,声音却来自四面八方,还隐含着不易察觉的轻灵和那一丝久居上位的傲然。
姬漓闻声望去,却被吓了个瞠目结舌,实在难以想象眼前这个身材玲珑纤细但黑衣破碎染血长发蓬乱,甚至看不清面目的女子居然会是如月漫氏那位传说中风姿翩然,体态若仙,人语“雨露风清,凤栖月落”的漫大小姐。
“妖妖!”姬梦娆也被吓得不轻,从来没见过漫钥如此狼狈,仪态不雅的样子,什么“淡然绝尘,不染尘埃”都上一边去吧。姬梦娆抓着漫妖的手仔细打量,确定漫妖身上的血都是别人的才松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丝帕仔仔细细地擦漫妖脸上的血污,又给漫妖捋顺头发抽根丝带拢了个马尾,这才松了口气,看着她的眼中还是有满满的自责。
漫妖安抚地抱抱她,明白她是自责自己学艺不精只会岐黄之术帮不上忙,觉得如果是火琴或许还能帮把手。
漫妖道:“就是火琴没结元丹也帮不上忙的,不必自责,你能救澈哥哥一命已经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姬梦娆黯淡的黑眸几乎是瞬间焕发出明亮的光采,名叫欢喜。姬漓和姬梦雪看的啧啧称奇,显然也是从来没见过想来冷漠如冰不假辞色的小妹会有这样乖巧的一面。
在姬漓专心开始治疗楚澈时,姬梦娆将漫妖拉到一边:“妖妖,你把人都杀了吗?”
漫妖摇了摇头,道:“他们用传送符遁了。”
姬梦娆露在外面的大眼睛里明显划过惊疑:“居然能在你手里逃掉?你是有心放走他们?”
别说姬梦娆不信,在姬梦娆心里没有漫妖杀不了的人,除非她不想杀而存心放过他们,且不说修为在这个年纪已无人能出其右,就是那层出不穷的各种法宝就够喝一壶,她不想放走的人别说是激活传送符就是掏出符咒的机会都不会有,更别提漫妖手中有《珍器谱》排名十六的阴阳璧,可以逆转和制衡各种符咒。
漫妖苦笑:“我又不是神,他们之中有三个人修为不在我之下,且手中还有叠涓棋和九篱鞭,哪怕我的法器不少,可是功力还是不够我祭出它们的。”
姬梦娆眸子一冷,不等她说话楼渊离道:“逃了也没关系,妖妖和我重伤了四个,另外两个一个断了臂,一个生死不知,就算是养伤,没有三五个月好不了的。更何况想知道他们要做什么放过萧子炎是必要的。”最后一句是说给漫妖听的,漫妖想让萧子炎死的执念之深远超他所料,战斗一开始漫妖就一直在盯着他打,如果不是那女子一直在掩护他,加上萧子炎手有叠涓棋,非凤舞水练不可破,怎能只是重伤他而已。
轰——
宝座终于彻底沉下了地底,一座巨大的黑色石碑缓缓升起,渐渐闯入眼帘的巨大石碑足有五人高,三人宽。其上刻着一个盘膝而坐,面容慈祥的老人,在他膝上放着一柄长剑,剑镂“年华”字样,显然是月河仙本人。
七道光从穹顶射下化作七个浮在空中的蒲团,漫妖正在与楼渊离商量之后的事,听到渺渺仙音从石碑中传出来:“能够来到老朽埋骨之地的后辈啊,有资格成为传承七人之一的你们是当世优秀的天才,不管是否来自我梦泽月氏,只要你有传承玉牌,就都有机会得老朽传承,好好把握机会吧。”
漫妖取出玉牌一个蒲团无风自动摇摇摆摆地向漫妖飞来,像一个喝醉的孩子。
漫妖腾身而起,飞身坐上了蒲团,姬漓和黎天明也有样学样掏出玉牌招引来了自己的蒲团,本来应该是七个人,结果被漫妖硬生生连杀带逼的只剩下三个。
白色光柱将人严丝合缝的笼罩其中,说明悟道已开始。
漫妖只觉得脑子一晕,眼前居然出现了熟悉的场景——仙座盟。这里是她十年来待得时间最长的地方。熟悉的一切,到处都是回忆。
“师父!师姐说她要去洛陵山一趟,让您不用担心。”远远传来少年甜脆的声音。
漫妖循声望去,离地二十几尺之高的风露台上凭栏眺望的黑衣俊朗男子面容看似二十五六,唇角抿得紧紧的,面色冷凝不苟言笑,眉眼间沉淀的是历经风霜的沧桑睿智,除了她父亲漫临殊还有谁?
在他身侧还有一个脸颊带着婴儿肥的小小少年,不过八九岁的年纪正是讨喜的时候,看着漫临殊的眼中满是孺慕之情,是父亲的八个徒弟之中最小的杜凤言,如果算上漫妖她自己的话,她排第五,杜凤言就排第九了。
“师父,您不开心吗?”杜凤言扯着漫临殊的衣摆仰头问道。
漫临殊低头看着自己最小的弟子,眼中有了一丝慈爱,声音低沉,却无限寂寥:“为师是在担心你师姐啊。”
杜凤言不大理解道:“可是师父,师姐那么厉害,应该不会有事吧,而且师姐都叫你不要担心她啦。”
漫临殊似是叹了口气,看着远方:“可你师姐再厉害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啊。”伸手摸了摸杜凤言的头“言儿还小,等言儿长大了就会懂得为人父对儿女的牵挂。师傅做错了事,你师姐不肯原谅师父,这么多年来就算是她的生辰她都没有再笑过了。”
许是这么多年来对女儿的亏欠让他心里始终梗着一块大石,继续找个人倾诉,迷茫的目光不知看着何处道:“你笑起来和你师姐小的时候一模一样,看着你就像看见当年的她,那样小小的软软的叫我爹爹······”
之后父亲说了什么漫妖都没有听清,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就像个孤魂,别人看不见她,她却一直在。慢慢蹲下身,断断续续的更咽声从她紧捂着脸的指缝中泄出,与更咽声一起的还有滂沱而下的眼泪。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父亲会收无论资质还是聪慧程度都仅仅中上的杜凤言为徒,原来不过是小师弟眉眼间有几分象她小时候,特别是有婴儿肥的脸上笑起来像极了四五岁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