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程慕没办法,让人把衣服送过来,又送来几个屏风,做了一个简单的阻隔,让阁下在屏风里把衣服换过来,又不用离开。
姬夜熔躺在病床上,苍白的脸色和身下的白色床单一样的苍白无色,甚至透明到皮肤下面的细微的血管都能看得清楚。
她醒来的时候,手上还输着液,嗓子疼,头也昏疼,没有插着针管的手抬起来搭在额头上,确认自己是在发烧。
病房里只留了一盏睡眠灯,光线暗淡,房间里静谧无声,她以为没人,直到眼神不经意间看到站在窗口的峻影近乎要与黑暗融为一色。
不用细看,她都知道那人是谁。
垂眸,沉默,无言相顾。
连默是背对着她而站,双手放在身后,身影挺拔笔直,宛如一座雕像,屹立不倒,遗世而立。
不知道过了多久,静谧如死的沉默终究被连默先打破,削薄的唇瓣连牵起时都在颤抖:“为什么?”
他转身远远看向已坐起的姬夜熔,听到自己的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为什么四年前不告诉我,你……怀孕了!”
姬夜熔死寂的眼眸里迅速拂过一抹波澜。
他……都知道了?
三个小时之前,颜惜拿着她的身体报告来找自己,脸色凝重。
尽管他早已有心里准备,听颜惜说着她那大大小小数不清的伤,可当颜惜告诉他,姬夜熔曾经怀孕但又流产时,连默平生第一次懵了。
“不,不,不!”连默连说了三个“不”,顿了下笃定道:“这不可能!”
他一把夺过颜惜手里的身体报告,看到上面赫然写着流产,刮宫手术不成熟,造成子宫内膜刮伤,有严重的创伤,日常生活会有痛经,月经量不正常……
指尖蓦然一松,文件“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鹰隽的眼眸看向颜惜,声音隐隐颤抖:“什么时候的事?”
颜惜垂眸,暗暗的深呼吸,再次看向他时,说:“从子宫的愈合程度上看应该有四年左右的时间。”
再具体的时间,她无法确定。
连默的心像是被什么利器狠狠的撕扯,身体里的力量像是被瞬间抽走,连站都站不稳。
踉跄后退一步,右手撑在旁边的桌子上,勉强支撑自己站稳了。
颜惜一惊:“阁下!”
连默低着头没看她,撑在桌子上的手却是极力的攥紧,青筋凸起,身上弥漫浓郁的阴狠和暴戾。
“出去!”
她站在原地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只听到他寒彻骇人的低吼:“滚!”
颜惜眼底里流转过一抹复杂与难受,弯腰捡起地上的报告,转身走出去了。
她关上门,背对而站时,听到里面传来支离破碎的声音。
情绪很沉重,不管做多少个深呼吸都无法将胸腔里的浑浊吐纳出来。
姬夜熔的孩子是谁的?
答案,是那么的****而残忍。
因为连默站在昏暗处,她辨不清他俊朗的五官上究竟是何种情绪。
但是他传来的声音里有着颤抖,似是难过。
难过?
连默,你会难过吗?
没有血色的唇瓣轻勾,声音轻轻的在空气中发酵:“告诉你,你就不会让我去了?”
她不是没有请求过他,可是他无视了。
因为在他的选择里,柳若兰永远是第一选择,而她这个不被选择的,自然而然的成为第一个被放弃。
这么多年她请求他的事情真的很少,第一次是请求他不要和柳若兰结婚,第二次是请求他不要拿自己去为柳若兰换解药。
因为她怀孕了。
她想要这个孩子,她知道一旦自己去了,别说孩子,就连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未知数!
可是他还是放弃自己,也放弃了那个孩子。
连默听着她毫无责怪的轻问,沉默了,无言以对。
房间里的温度明明如春天般的暖和,却教两个人都置身冰窟,凄凉与沉重不停的在徘徊。
“你知道他在我身体里活了多久吗?”姬夜熔眼神麻木而空洞的凝视他峻拔的身影,声音里没有一丝的悲伤,却听得人几乎潸然泪下,“两个月零七天。”
黑暗中的连默静默倾听她的声音,垂在身体两侧的拳头却仅仅的攥成拳头,极力的在抑住自己的情绪。
“我想让他在我身体里留的久一点,所以在被囚禁的时候不管有多痛苦的折磨,我都咬牙承受,我护着我的肚子,我不想那么快就失去他。我一遍遍的在心里对他说,多留一会,多陪我一会,哪怕一秒都可以!”
“可他们还是很快就发现我怀孕了,因为我的妊娠反应太严重,止不住的呕吐。第三天开始,他们强制性给我灌热水,那些水真烫,烫得我整个五脏六腑都快腐烂了,那时我才知道什么叫肠穿肚烂;接着他们再给我灌冰水,好冷,我的身体里面就好像有无数根冰锥在狠狠刺着我的心,胃,肺,甚至是我的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