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没有办法去面对阿虞那满身的伤疤,尤其是她额头上的字。
那些伤疤每多看一眼,他的心里就多刺进去一把刀,心被碾压地疼,他受不了,忍不下去。
“阿虞,就让我最后自私一次。”
轻喃的声音里弥漫浓浓的心疼。
他将额头贴在冰冷的手术室门上。
祈愿他的阿虞,手术顺利,安然无恙。
手术漫长而煎熬。
连默站在手术室外,峻拔的身姿靠在墙壁上,指尖上的烟火就没有停过。
白雾缭绕,寂寥的星火忽隐忽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味,更多是怅然若失。
程慕站在一旁,他知道此刻阁下的内心很焦灼。
这些年阁下只有心里焦灼不安的时候,才会这样一根接着一根香烟,不要命的抽。
姬夜熔死讯被公布全球时,阁下就是这样抽了一整夜的烟,嗓子痛到一整个星期都说不了话,差点失了声。
后来每一年姬夜熔的“生祭”“死祭”阁下都是如此。
认识阁下这么多年,好像真的只有姬夜熔能牵引阁下的情绪这样起伏不定,其他人根本做不到。
“阁下既然这样担心,又何必逼着她做这个手术?”
连默低垂的眼帘慢慢的抬起,睥睨程慕,沙哑的嗓音沉沉道:“程慕,你不懂。”
话语稍稍顿了一下,忍不住的咳嗽起来。
程慕将手里端着的杯子递给他,连默挥手表示不用,止住咳嗽后,说:“在凉城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我才意识到她才二十多岁,可你看看她都把自己活成什么样?我又把她逼成什么样了?以前我从来没觉得她是一个女人,后来我才明白,其实是我不愿意承认她是一个女人……”
以前他总觉女人就该像柳若兰那样,如风似柳,温婉典雅,而不是像姬夜熔这样冷冰冰的,不会撒娇,不会闹,不会哭,也不会笑,像是根木头。
过去那么多年,他都没将她当做女人看待,所以送她去基地训练,等她回来下达各种命令,她从来不反抗,也没有任何的抱怨,即便是受伤,也是咬着牙一声不吭,久而久之,他就真忘记了,她是女人。
还是一个很年轻,很年轻的女孩。
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额头被人刻着那样屈辱的字,浑身上下肌肤没有一块完整,全是伤疤,脚趾断了三根,甚至流掉了一个孩子……
那一身的伤疤,连默都不敢仔细的去瞧,多看一眼都是痛,多看一眼都是伤。
她还这么年轻,他不能让她带着这满身的伤痕活下去,纵然她不愿意,纵然手术很煎熬和痛苦,可只要熬过这段时间就好。
身体上的伤疤好除,心里的伤疤才是无药可医的,可至少他要先把她身上的伤疤清除掉,看不到了,时间久了,她心里的痛自然会少一些。
而她心里的伤疤,不着急,慢慢来,他有一辈子的时间来做这个心里伤疤的祛除手术!
程慕脸色凝重,似懂非懂,声音迟疑:“阁下,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姬夜熔,纵然你对她再好……”
他的话还没说完,连默已经抬起头示意他不必说下去了。
深不见底的寒潭看向手术的门,眸底的光闪过深谙不定,削薄的唇瓣轻抿,“这辈子她最对不起的人是连城,而我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人是——她。”
他没有对不起连家,没有对不起这泱泱祖国,更没有对不起任何一个人。
却独独对不起了一个把性命交付在自己手上的她。
过去的事,他无力去改变,可至少从今往后,他都不能再让她受到一星半点的伤害。
谁也不能。
手术长达10个小时,终于顺利完成。
姬夜熔被推出手术室时,人是昏迷的,脸色苍白,发根潮湿,服帖的被塞进了手术帽里。
连默看到她安然无恙,心里松了一口气。
颜惜和专家向他汇报情况,该做扩张器的都做了,能用微创和激光的都用了,身体上大部分的伤疤都能去除掉,唯独脚上的他们实在无能为力。
因为她的脚趾断了三根,像是被什么啃咬掉的,骨头都是层次不齐的,根本就没办法处理。
连默的指尖轻抚过她的脸颊,眼眸瞬也不瞬的盯着她看,好像颜惜他们的话没听见似的。
良久后,听到他沉哑的嗓音响起:“没关系,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的脚。”
不管你想去哪里,我都背着你,抱着你,天涯海角哪里都行。
术后姬夜熔要一直吊水,有很多忌口的东西,有些伤口会痛,为了她的身体着想,医生开了微量的镇痛剂,效果不是很明显。
姬夜熔醒来后一句话也没说,脸色煞白,伤口痛的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水,她也一声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