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脑袋想探出头来，却又被顾长生按下：“小孩子，不许看！”

“哦！”

江采薇自出门之后，却是成熟了许多，没有继续多问，埋头在顾长生的怀抱里。

“大人，等过了这百里坡，我们便可赶到幽阳城，听说最近叛军连破南方三座大城，无数的流民逃到了幽阳城附近，大人可得当心啦！”

驾驶马车的车夫说道。

他之前是商队的车夫，本来不想离开商队的。

毕竟现在大幽王朝正逢叛乱，兵连祸结，更有着可怖的流民，如蝗虫般移动，所过之处无不一扫而空。

离开了商队的庇护，无疑危险大增。

可是顾长生说只要把他二人送到幽阳城，这辆马车就送他了。

所以他才咬牙同意。

没办法，对方实在给得太多了！

一辆马车，普通人积蓄十年也买不起。

相比动人心魄的利益，一堆乱民，又算得了什么？

“可惜了……”

听到车夫的提醒，回想起之前路边无人耕种的良田，就连顾长生也是感觉有些无奈。

自古乱世到来，必然天灾人祸不断。

正是数年前的一场大旱，才导致了大幽王朝如今的起义四起，诸侯并立。

不过市面上的传闻却截然相反，正是由于乱军作孽坏了龙脉，导致天变，才令大幽王朝从不知饥馑的天府之国，短短几年就变成了人间炼狱！

随着幽阳城临近，附近却是多了不少人流。

都是面黄肌瘦，四肢如柴，唯有眼中放着绿芒，看向顾长生的马车，乃至骏马，甚至人的身上，都带有一种贪婪的味道。

“哼！”

顾长生冷哼一声，强大的气势一闪而逝。

“是武者！”

不少贪婪的目光立即收敛，而有的却只是变得更加隐蔽。

顾长生对此，却早已见怪不怪了。

此时乱世，他总不可能写着我是高手的旗子挂在马车上，面对这些流民，也只有武功与刀剑，才足以令他们害怕。

而出门在外，强大的实力甚至比什么路引都要管用安稳。

马车渐行渐远，终于来到了一个似乎是小城镇的所在。

街头巷尾，饿殍遍地，几乎随处可见病弱不堪的流民，男女老少、老弱病残，生者带着绝望的味道，距离死尸或许也只是一步之遥。

“施粥了！”

“施粥了！”

骚动响起，一个声音自远处传来，令流民的眼中多了那么一丝希望。

“白云观的道长施粥了！”

顾长生一眼望去，就见到一名穿着太极道袍，扎着道髻，穿着登云鞋的道士走来，发放着一张张黄纸道符一样的东西，脸上还带着慈悲之色：“不要急，一个个都有！”

“……无生老母，救世普渡……改天换日，至我太平……”

顾长生一眼就看到了道符上面的字体，脸色就很有些奇异。

“二丫……”

忽然一声凄厉的惨叫传来，却是一名妇人念诵着道经，讨到了薄粥，怀里的女娃却面色苍白，几乎没了气息。

“莫急！”

这名道士当即上前，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微笑道：“圣女降临，白莲重生……大嫂莫急，跟我念诵经文，求得符水，自可为你女儿治病！”

这道士卖相极佳，又似极有威望。

在顾长生看来一番装神弄鬼之后，却是将一碗符水给女童灌下，此女当即咳嗽一声，醒转过来。

“多谢道长！多谢道长……”

那妇人感激涕零，顾长生却是嘴角带起一丝嘲弄的笑意。

“用真气治病，假以符水之名，此人必是邪派骨干！无生老母么……”

心里，却又泛起一丝寒意。

乱世之中，邪派如此明目张胆，与无数绝望的流民结合，又该形成一种怎样的力量？

“阿弥陀佛！”

又在此时，只听一声佛号响起，悠扬庄重，带着慈悲之意。

一名肤色如铁，伏虎豹眼，浑身似钢浇铁铸一般的和尚持着禅杖而来。

他相貌极是威猛，顾盼之间，又有着一种超乎想像的威严，就好像佛寺当中的护法金刚一般。

“阿弥陀佛！长真子施主，你虽做善事，却不修口德……”

和尚声如洪钟，又指了指妇人怀里的女童：“此人明明为你真气救醒，却假托符水，未免太过……”

“嘻嘻……伏虎和尚，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长真子笑嘻嘻地指了指身边的数口大锅：“我活人无数，又胜过造多少浮屠？难道死后还要下阿鼻地狱么？”

“这位道长说得是，我家二丫便是喝了符水才好的！”

“道长活人无数，你们这些和尚又做了什么？”

“就镇上的佛寺，里面的佛像都是用的金身呢！”

……

在衣食父母面前，众多流民纷纷倒戈，对伏虎和尚口诛笔伐。

“唉……世人愚昧，我虽有普渡众生之心，却无此等大法力，奈何……奈何……”

出乎江采薇预料的，在难民哄笑声中，伏虎和尚却似狼狈而去。

只是，在离开之前，又若有所思地注视了顾长生的马车一眼。

顾长生见此，却是一笑：“采薇你如何看？”

“我如何看？”

江采薇仔细想了想，却是道：“道士活人无数，和尚只逞口舌之利，对于黎民而言，自是道士上佳，但和尚之言，同样不无道理，发人深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