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今天倒是如此大方,将那一对御赐的血玉玛瑙都送了出去。”皇后不咸不淡地抬了一下眼皮,端起一杯茶小酌了几口。
宸妃微微一笑,“自然。本宫极喜欢小楼,说起来,她与瑶梦姐姐倒是有几分相似。我记得,瑶梦姐姐可是与皇上青梅竹马,当年若不是她……”
皇后的身子微微一僵,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宸妃说的的确是事实。当年先皇有意将瑶梦许给当今圣上,若不是她的父亲从中作梗,现在坐上这皇后之位的,不是别人,可就是瑶梦了。尽管瑶梦下嫁给了宋将军,但这么多年皇上从未忘记过她,甚至还公然在书房里挂着她的画像!想到这里,皇后的眼神一冷。
“哎呀,瞧我这张嘴,到底在说些什么呢。皇后娘娘可别动怒,保重身子要紧。”宸妃眼波一转,看向宋小楼。
皇后冷哼了一声,慢悠悠道:“是啊,岁月催人老。没想到,瑶梦的女儿都已经这般大了,不像是有些人,这么多年了,也没能生出个一儿半女,真是着实可怜。这人啊,总有一天是会老的。”
“你——皇后娘娘真是会开玩笑。”宸妃眸色一冷,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下去:二皇子本就是皇后之妹所生,现如今皇后也不算膝下无子,可她这么多年,靠得不过是这张脸带来的盛宠,而没有子嗣。虽然她知道皇上念着定远侯之功,不会把自己怎么样,但年老色衰,喜新厌旧本是人之常情,到时候……
宋小楼低眸垂手,默默不答,心中却是感慨道,这皇后与宸妃明显已经剑拔弩张,说话句句带刺,只可惜碍于身份,她们不会轻举妄动,亲自动手互掐,唯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吩咐底下人给对方找些不痛快。
“既然宸妃妹妹都送了东西,本宫自然不能怠慢。来人,把本宫的那对祖母绿鎏金耳环取来!”皇后放下茶杯,转向宋小楼,满意地点点头:“锡儿前些日子跟本宫提起你,本宫还有些不信,今日看来倒是个端庄娴静的,相貌也生得极好,配锡儿也算相当。”
宋小楼心中警铃大作,忙挤出笑容道:“皇后娘娘谬赞了。小楼空有貌而无才,琴棋书画倒是疏忽了许多,想来二皇子龙凤之姿,不是小楼可以高攀的。”
“身为女子,不要学些坏风气,学那些琴棋书画,事事要与男子争个高下,不如训读女诫,遵守礼徳,开枝散叶才是正道。”皇后的语气不咸不淡。
宋小楼忙低头道:“谢皇后娘娘教诲。”心中却道,这皇后句句夹枪带棒。一来酸了宸妃,二来表达了对新派权臣的不满,意在讽刺丞相之女慕容婉。
宸妃眼中火光微闪,嘴上却是扬起了一抹笑:“姐姐教训的是。妹妹有些累了,便先行告退。”话音未落,宸妃已站起身来,趾高气昂地迈出了宫门。
直至傍晚,宋小楼才被人领着从皇后的宫里出来。一整天提心吊胆,着实让她有些乏累。刚出了门,却见到一身蓝衣,拿着拂尘的李公公在原地等待多时。
“哎呀,宋小姐,你可算出来了,咱家已经等你半天了。”李公公谄笑道。
“哦?李公公有何急事?”宋小楼微微一笑。李公公脸上一喜:“姑娘还不知道,皇上刚才传召,要你一起用晚膳,这会儿怕是已经开宴了,还是快走吧。”
“既如此,有劳公公带路。”宋小楼朝他微微点了点头,跟在李公公身后。
路竟是越行越偏。李公公的步子越走越快,宋小楼跟在后面,却始终慢悠悠的。李公公心中焦急,面上却又不好表现,只好皱眉道:“姑娘,一会儿皇上等急了,要是发怒,咱家可承担不起,还不快些!”
宋小楼停下步子,望着前往,有些怯弱地开口道:“可是,李公公,小楼记得,通往前殿的,并不是这条路啊……”李公公见她神色有异,提高声音道:“这条路自然是小路!为赶时间,不得已才带着宋姑娘走了这条路。”
“原来如此。不过,我看你心急火燎的,怕不是误了皇上的事,而是误了你主子的事吧!”宋小楼面色一转,似笑非笑,将手抱在胸前。
“敬酒不吃吃罚酒!”李公公脸色一变,飞快地打了一个响指。僻静的宫墙小路上突然蹿出两个侍卫,一人从后袭来欲捉宋小楼,一人拿着染了迷香的帕子。
一道身影如鬼魅般现身。三招之内,那两个侍卫便惊恐地发现,自己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李公公大骇,正欲叫喊,宋小楼却已夺过染了迷香的帕子捂住了他的口鼻。李公公被竹九死死地反扣住身体,拼命地蹬着双腿,却徒劳无功,不一会儿便翻着白眼倒在了地上。竹九闻到那香味,蹙眉道:“主人,是蒙汗药和合欢香。此合欢香药力约莫一个时辰后才会发作。”
宋小楼冷哼一声,一脚踩在李公公背上,平静道:“把他丢到皇后的宫里去。听说李公公骚扰宫女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竹九沉声道:“是。”
宋小楼的眸子微冷。她并不想害人,从来都不想。只是,对于加害她的人,她也绝不心软。在这样一个君权为上的世界里,她所学的公平正义的法律没有任何作用,如此,人若犯我,我便只能以暴制暴。
不多时,天渐渐地暗了下去。风七终于回到了毓秀宫,眼中有一丝赞赏:“主人果然料事如神。属下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宋小楼点点头:“干得好。”
“小姐,广陵王来了。”紫罗推开门,宋小楼抬头一看,只见萧兰玦果然已至,他今日难得穿了一身玄衣,衬得腰线流畅,身材坚挺,虽然容貌略有不足,但那一身气度着实好看。
萧兰玦微微一笑,道:“怎么,不欢迎我?除了你这里,我无处可去。”
“没有。小楼还要多亏广陵王指点。”宋小楼见他眉间似有倦怠之色,便邀请他进屋坐下,问道:“你……该不会是偷偷回来的吧?”
萧兰玦不是皇子,况且皇帝对他戒心极重,也没听到传旨召他入宫。想必他进宫来,花费了不少功夫。宋小楼心有余悸,没想到他竟然如此胆大,难道他不知道,他的处境十分危险,被皇帝发现他偷偷进宫便是死路一条吗?还是说,他算好了自己不会把他的行踪透露出去?
萧兰玦看着宋小楼的表情,眼中露出一丝狡黠之色。
“昨日是父亲的忌日,母亲也被困在宫中,自然要来看看。今日么……”
宋小楼的心脏猛地漏了一拍,被他那双深邃的黑眸盯得有些不自在,不由得移开脸。萧兰玦翘起唇角,道:“出宫办了点事,今日只是为了回来看场好戏。这会儿应该已经开场了,不去看看吗?”
宋小楼摇头道:“一会儿他们若是回到毓秀宫,没发现我人,事情便败露了。”
“无妨,跟着我,有条小路。不过,路不太好走。”萧兰玦朝宋小楼伸出手。
宋小楼犹豫了一瞬,却见萧兰玦已然上前,抓紧了她衣袖一角:“跟我来。”
宋小楼点点头。萧兰玦举止十分有礼,毫不逾矩,瞬间缓解了她的尴尬。
萧兰玦带着她绕过毓秀宫的后方,找到一处假山,随手夹起一枚石子,朝某处击飞而去,只听“嗡然”一声,假山缓缓转动,竟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