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河镇烂尾楼中。
周天、沈千世、阿旋和高进警官都在焦急地等待着,等待着饿死鬼的降临。
“有时候可能会慢点,毕竟是很老的鬼了。”沈千世探出头凝视着夜空喃喃地说。时间在逝去,所有人都不敢吭声,但他们心中的焦急却在不断挤压,汗水已经浸湿了周天的衬衫,头涔涔地顺着眼窝落到他的眼角,他已经把精力全部集中在周围,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被他的“雷达”侦测到。
“你确定那鬼听见你的召唤了?你到底是不是唤灵师?还不如我师傅了!”八分钟后,年轻气盛的阿旋终于忍不住这压抑的气氛,甩了一把胳膊上的汗,厉声对沈千世大声道。
“阿旋!”周天眉头紧锁地转过头呵斥阿旋。
“我哪里说得不对!过了那么久都没来,不是骗子是什么?”但阿旋并没有作罢,他的语气既烦躁又轻蔑。
“给我道歉!不然我就不会带你去办案子!”周天再一次怒喝,这回他指着阿旋的眉心,口气毋庸置疑。
“师傅!”阿旋愤懑地向着周天哀求道。
“快!”一个字地命令显出了周天的决心,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这位年轻的徒弟。
“对,对不起。”这三个字和蚊子喊没区别,阿旋把脸别过去,用余光扫着沈千世,连牙齿都没打开的,从嘴唇里爬出来三个歪扭曲的汉字,烟雾样消散在空气中,除了周天和他自己,没人注意到。
“敌人还没来,别自己先乱。”沈千世瞟了一眼阿旋,背对着他,不再与他计较。烂尾楼外的高更扶着维明坐在一处台阶。肩膀上的伤已经做了简单的包扎,止住了血,但痛苦却还在撕咬着他的神经。
“我们得另寻他法,去试试其他招魂的法器。”又过了三分钟,还是全然死寂,沈千世憋闷地摇头,他把招魂童子收了起来,蹲坐在地上一个人糟心地抽着烟。周天想去安慰他,但他自己都陷入了殷忧之中。恶鬼没有出现,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死去。阿旋也是异常心焦,他现在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叉着腰无聊地踢着脚下的石子。
“啊!!”忽然间,在诸人一筹莫展的时候,陷入昏迷的小浪突然暴起,他嘴巴张开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宽度,这血盆大口漆黑得像深井,一股邪恶的热风从里面喷涌而出。他剧烈晃动着身子,皮肤与法鞭相互摩擦,有些地方已经脱了皮,渗了血。不过,依旧逃脱不了禁锢。
“那,那,啊!”外面,维明颤抖的手指指着夜空,高更抬头一看。
那是一大团不定型的阴影,比周围的黑夜更黑。它就这么飘浮在空中,仿佛是湖面的浮萍,慢悠悠地显出一种诡异的慵懒。但在周天的感知中,它却长得与上次在感知中见到的一模一样。就像在白纸上泼了红色墨水那么明显。恶鬼出现的一刹那,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空虚,万事万物都失去了意义,但它自身又像一颗黑洞,想把周遭的所有都吞噬殆尽。
“来了!”周天即刻从拿出帝钟,同时他的右手还拿着玉兵。沈千世一个机灵跳起来,从木匣子里抽出一个淡蓝色玉瓶子,上面还贴了一道符篆。
“那个就是鬼!”阿旋的手脚冰凉,他本能地向后退了几步,站到周天后面,但他还是克服了恐惧,从身后的背包里抽出了周天交予他的鲨牙剑。
小浪咆哮的声音越来越大,慢慢地口中开始渗出墨绿的唾液,落到地上发出阵阵恶臭。那鬼飘到了诸人面前,摇摇晃晃的躯体,宛若一大摊墨汁,不断从它内部传出渗入的低嚎。如黑色变形虫般的身体里像着招魂童子弹射出荆棘般的骇人舌头,巨蟒绞杀野兔一样卷起木雕,上面的小嘴啃食的声音嘎吱作响,令人汗毛倒立。
周天第一个冲了上去,子弹一样射到恶鬼面前,翻动着手中的玉兵重重一划,原本作为装饰用的玉兵一碰到恶鬼,就像烈焰触碰雪花立刻冒出大量青烟。接着,周天没有停手,他斜劈、横拦、直挑接连三下,又是大量的青烟冒出来。
但恶鬼并没有后退,它爆出一阵厉哭,声音如钉锤击打着耳膜,所有人都后退了数步。接着,恶鬼从那阴影的本体中又弹出一条长舌,重重地抽打在周天的腰部,将他打翻在地,连滚了两圈。帝钟也被打落到了不远处的角落中。
“已经可以攻击实体了吗?看来得到了不少的新鲜血肉啊。”沈千世惊呼,他从口袋里掏出两颗球形的玻璃瓶,里面泡了有驱鬼符,把那玻璃瓶砸向恶鬼附近的地面,水潵了一地,恶鬼一踏上去立马像踩在了强酸上,连连后退。
这时,周天一个鲤鱼打挺跃了起来,他晃晃沉重的脑袋,又箭步跳到恶鬼跟前,将玉兵狠狠刺进了恶鬼体表。感觉玉兵仿佛是插入了一块海绵之中,顿时,其表面亮起诡异的绿光,他咬着牙竭力一捅,玉兵直接没入了恶鬼的体内。这下子,恶鬼立刻剧烈晃动起躯体,鬼哭狼嚎地捶打着地面,从阴影中连接伸出四根狰狞舌头,其中一条霎时间缠住了周天,上面的小舌头犹如螫针折进肌肤内,绞压感与锥刺痛令周天有种剥床以肤的苦痛,一种阴寒由里而外席卷过来。
接着,在他的脑海中,幻灯片似的冲进一些零碎的画面。衣衫褴褛的佃户们围着尸骨未寒的同村大快朵颐;饿殍枕藉的枯林中蛆蝇蔽日;曾富裕的乡绅庭院已是断井颓垣;面色赤肿,口舌生疮幸存者们失神地凝视天穹;一块块的观音土被流民们哄抢。周天的头脑剧烈胀痛起来,他可以感受到一种悲怆,隔了百年的怨恨。
“放开他!”阿旋龇牙咧嘴,他举起鲨齿剑狠狠地削中了企图靠近他的一条舌头,那舌头上的小嘴巴和小舌头又在不断地分裂着,还流出了墨绿的液体。沈千世用手枪打在那些舌头上,经过祝福的子弹一击中舌头,立刻造成巨大的创伤。
“打他本体!”沈千世对着阿旋喝道,他对着痛苦不已的恶鬼连开三枪,子弹打在它巨大的阴影上,流出墨绿的黏稠液体。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阿旋一脚踢开一条进攻他的舌头,飞奔到恶鬼面前,将鲨齿剑狠狠地扎进影子中,强忍着恶心和恐惧,不停地搅动着。不断地有黏液溅到他的身上。鬼弹簧般的身躯将他甩开,不过鲨齿剑却留在了恶鬼的身上。但即便是如此,恶鬼依旧缠着周天,它将其高高卷起,舌头越绞越紧,似乎是美食家在品尝于稀世珍馐一般。
蓝河村烂尾楼一层
漆黑的废楼中一场人鬼之战正在进行。
“啊!”被挤压得五脏五脏六腑都要变成面团的周天感到一阵阵头晕眼花,涨红的面容上虚汗直淌,眼白中血丝密布,受压迫的胸腔再也不能容纳一丁点的空气,再这样下去他就要窒息而亡。
情急之中,他咬破自己的下唇,痛楚带来的一瞬间清醒让周天蹦出两个字:“铃铛!”
立刻理解过来的阿旋一个翻滚,躲开地面上犹如毒蛇的舌头,小碎步来到方才周天翻倒在地的位置,捡起落在阴影处的帝钟,一边死命地晃动着一边大步流星地奔向恶鬼。
帝钟的清脆声响回荡在空荡的楼层中,清心悦神,轻快的韵律中蕴含一种被现代遗忘的高洁,单色的音调陵劲淬砺。那恶鬼闻声后,立刻躯体剧颤,一种切肤之痛合围住它。这巨大的不适感让它不住地旋转着身子,长舌一甩,伤痕累累的周天即刻被抛到天花顶,与混凝土狠狠一撞,而后轰然坠地,只觉骨架要摔个七零八落。
咬着牙再度爬起来,趁着恶鬼痛苦不已,无暇他顾的时候,周天一瘸一拐地往外面挪动。
楼内诸人只觉得地面微颤,那恶鬼要被帝钟的声音弄得魂飞魄散,凄厉的哀叫不绝于耳,气温都下降了几度。它用枯木一样的上肢狠狠地插入自己的头中,而后摸出了先前插入自己体内的玉兵,往外一扯,发着夜光的玉兵被拽出来,扔到一边。接着,它又在绿血飞溅中抽出了卡在它头上的鲨齿剑,将其甩到了楼内的一角。
现在,恶鬼还在不停地号叫着,小浪也跟着痛苦地叫喊起来,但发出的声音却是那么的苍老。逐渐地,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恶鬼显示出原来的恐怖样貌。眼中有口、口中有舌、舌又伤口。这可怖的景象,在无情的嘲弄着人们对于世界可怜的认知。
“这拍成恐怖片一定会大卖的。”阿旋目瞪口呆地调侃了一句,他的理智被这一幕狠狠地冲击了。
“那家伙显出本体了,看样子是准备拼了,都睁大眼睛。”沈千世咽了一口唾沫,举起手中的枪,神经紧绷到了万分。
但正当恶鬼想继续进攻的时候,三声霰弹枪声响起,恶鬼立刻停止了动作,头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冒着青烟的弹孔。是方才周天从高速车中的后备厢里拿出温彻斯特m1987,为了以防万一他便带来了。带着符水的子弹在恶鬼体内炸开,钻入每个角落。但这只能拖延一会儿的时间,周天趁机捡起了玉兵,移步到沈千世与阿旋旁边,与之对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