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雪仔细道来:“杨家子是如今丞相的第三嫡出子,名杨闻丰。胡家子是太尉嫡次孙胡谈墨。此二人看似荒诞,坊间传闻二人眠花宿柳,出手大方,常结交洛都商贾富豪。围着二人的多是朝臣商贾之后。那边的女眷以杨家女为中心,那个穿着道袍的女子是杨家嫡出三女,因相貌只及清秀,遂外多称其文采出众。她旁边为庶出女,行四,面容娇美,好华美之物。我们通货行唯一一匹西域彩光锦便是被她买了去。婢子没有看到胡家女。右边角落处,那一群人多是十二行和洛都几大粮行商行的掌事子弟。小姐,你看,那边站着的几人是赵王、越王、河间王、安平王的子弟,蜀王、长沙王的子弟未见到。”
“嗯嗯,杨氏长女已为皇后,多年无所出,又有杨家嫡二女入宫伴君,所以杨家其余女子不会再嫁入宫中。杨氏一族素来高傲,杨苑更有甚之,一般朝臣富贾之家可入不了她眼。她所图的是诸王之后”,司马恺接过话头,仔细补充,“胡家女已被招入后宫,所以无人可来。蜀王、长沙王已好几年不派人来了……为稳封地,诸王只会与封地之世家豪族结亲。这杨苑的打算要落空了。”
见他得意洋洋、眉飞色舞,司南清冷地声音响起:“你不是东海王小王爷吗?”
司马恺瞬间变了颜色,双手合掌,对着司南拜拜:“司南,你可别咒我。我若娶了杨苑,先不说养得起否,我父王会上棍的。那么多封王,怎无人娶杨氏胡氏之女?我可不想我东海王一脉成众矢之的。再说,那杨苑有甚好,成日端着,成仙就上天呗!还天天赖在人间吃那俗米俗粮作何?”
暮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梧桐也微微一笑:“难怪听闻东海王每逢税贡之时皆哭穷。”
“唉”,司马恺正想辩解一番,突然见有几人走来,“哼!那穿得清新脱俗之人便是安平王府的小王爷,人称憨子,就是个憨子。他旁边的是江东豪族出身的岱士诚,那位一张方脸的是中书监吴必伦之子,吴雄……”
司马恺言语停顿一下,看着司南,缓缓说道:“跟在他们后面的是黄沙狱治书侍御史程睿之独子,程不悔。”
听言,梧桐垂下了眼帘。
司南看向来人,不做声,不知其所想。
“维德,怎在此?”司马胥走近先与司马恺招呼,“我等兄弟平日难见,今必畅饮一番。唉,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关掌事吗?幸会,吾乃安平王嫡孙,司马胥。”
司马恺在旁嗤笑一声:“憨子惯会装相。”
司马胥立目视之:“狍子,你说甚?”
吴雄出面对众人笑言:“二位小王爷感情甚笃,见面皆如此。”
两拨人相互见礼。
岱士诚潇洒地问候梧桐:“关掌事,鄙人岱士诚,来自江东岱氏。见礼了!”
梧桐略回一礼:“可是‘建’字旗的岱家?”
岱士诚颔首以告:“正是。日前听孙管事来说,已与关掌事宴饮一番,定下了两旗结谊之好。”
“那是自然”,梧桐面带笑容,“江东屯田数众,物产丰富,丝、竹器物,精工雕琢,闻名大晋,豪富者不知凡几。关家手把出晋商路,我二旗合作,便可拓晋外之贸。”
感受到一旁的视线,梧桐侧身对程不悔略行一礼:“令尊程大人之清名,梧桐便是在北地也有所耳闻。程大人时常为庶民平冤,断案如神。梧桐佩服!”
程不悔谦虚地回礼:“家父常言,为官为民,本该如此。”
十二行的人见梧桐到来,也过来寒暄。
不远处,司马耀等看着梧桐所在之处,神色不明地说道:“关家梧桐,确实有些本事,不过太过刚毅,恐不好驯服。”
司马寰摇头笑之:“可惜是个商贾之女,不然做个正夫人也可。不如前去会会?”
司马宇颇有兴致地赞道:“然。”
杨家子和胡家子也注意到了梧桐,见诸位小王爷皆前去寒暄,不免有些诧异。
“不就是个商贾之女吗?”杨芙盯着梧桐身上衣着,不屑地说,“她也配着火浣衣?”
“火浣衣产自西域”,杨苑维持着端庄,神态淡然,“她行走西域蛮荒,能求到一身也不是难事”。
府中随从来到园门下,高唱:“长公主到!”
园中众人皆停下言语,整饬衣着,面向园门以候。
长公主在奴仆的簇拥下,慢慢走来。
众人皆行礼。
长公主含笑让众人免礼,缓步走至园中厅堂中,坐于主位。
众人跟随在长公主身后,一起行至厅堂。
数位婢女将宾客引至各自的座位落座。
诸小王爷依次落座左边第一行座位,朝臣之子依次落座右边第一行座位。其余商贾之人在两边第二行座位落座。
梧桐的座位被安排在右边第二行靠外,本是个不起眼的位置,偏两边坐了意外之客,让人侧目。
长公主皱眉看着两个侄子:“维德、元闵,快坐到你们兄弟中来。”
司马恺起身恭敬地回复:“姑母,侄儿体虚怕热,坐此地最好。”
司马胥不甘其后地起身:“姑母,侄儿闻香太过,会引发咳疾,还是此处好。”
长公主无话可说,又觉得二人有失分寸,厉色看向二人中间的梧桐:“哦,我原不知你二人有如此病症,是我失察了。待宴后,我遣人去寻太医令来为你二人好好诊治。”
二人异口同声:“谢姑母。”
长公主看向众人,慈爱地说:“本主年老,已身乏神倦。只花朝宴已办数年,乃奉先帝之旨,不敢懈怠。愿吾大晋宗室百代不衰,子孙永无刀兵之患。”
说罢,她举起酒杯,对天一敬,挽袖撒于地上。
诸王之后也举起酒杯,同唱:愿吾大晋宗室百代不衰,子孙永无刀兵之患。
长公主环视周围,满意地点头:“大晋之威,皇族之盛,便仰仗你们了。本主也无甚喜好,唯丝竹之乐,吟唱之诗。今日宴请众位,只当是寻常家宴,汝等无需拘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