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三郎与妻子鹣鲽情深,琴瑟和谐,在整个洛京城都被传作美谈,她在来之前便已经料到了这位族姐必然会是这般的反应。
劳燕分飞,骨肉分离,人世间至悲至痛的抉择,她无法苛求这样一个柔弱的妇人能忍受这种断骨之痛立下决断。
可季家主府那边早已杀得血流成河,方才她来时便发现,季家这座别业也早已被人盯上了,很快便会有人杀到这里。
没有时间给他们拖延!
萧清晏肃容看向季长临,声音冷得不近人情:“请季三郎速下决断!”
季长临脸色煞白,嗫嚅着嘴唇,沙哑道:“好,我写。”
“夫君,不,我不和离,我不走……”
季长临看着泪眼婆娑的妻子,抬手擦去她的眼泪,轻轻抚着她的肚子,英俊的脸在温暖昏黄的烛火中越发显得温柔。
“永宁,此生得卿为妻,季长临死亦无悔,只遗憾不能看着我们的孩子出生,陪你到白头了。”七尺男儿眼含泪光,笑容清浅。
“夫君……”萧永宁更咽不能言。
“永宁,”季长临指腹抵上她的唇,“你听我说,你一定要保护好我们的孩子,这或许是季家唯一能留下的血脉了,就当为夫求你,带着我们的孩儿一起活下去!”
萧永宁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
撕心裂肺的哭声让萧清晏心中一阵酸楚。
可若是再这么哭下去,万一动了胎气,在这个节骨眼上早产……
想到可能的后果,萧清晏顿时后背发寒,她蹙眉上前,趁着萧永宁不注意,一记掌刀击在她的后颈。
萧永宁两眼一翻昏了过去,被萧清晏接入怀中。
季长临对着萧清晏郑重拱手:“若萧家能保我妻儿,为我季家留下这一丝血脉,长临与季氏全族九泉之下也必会感念萧家大恩!”
萧清晏扶着昏过去的萧永宁,凤眸深深地看着面如死灰的季长临,沉声说道:“但尽人事吧!”
大晋的朝局日益昏暗,朝为人上人,暮为刀下魂,人命在那些掌权者的眼中贱如草芥,谁也无法保证接下来会如何。
可是……
她萧清晏偏不愿做风中草芥,刀下亡魂!
萧家的马车驶出浮闲山庄,潜伏在山庄外围的宿卫军们并没有出现阻止他们离开。
这让周术既不解又忐忑。
“九郎,他们真就这么放我们离开?难道就不怕我们将季三郎也带走吗?”
马车内,萧清晏的唇边勾起一丝讥诮:“他们巴不得我们那样做,无非是将萧家也一同斩尽杀绝罢了。”
如今的云陵萧氏早已不是曾经那个满门簪缨、主宰朝堂的顶级门阀,杨太后连正当权的季家都敢连根拔起,又岂会忌惮一个没落的萧家?
深夜的洛京城家家门户紧闭,处处都透着令人窒息的肃杀,疾奔的马蹄声重重地踏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萧清晏转动着手上的墨玉扳指,深敛的眉目间尽是凝重之色。
朝堂中的争斗从来就不是一家之事,今夜除了季家满门,不知又要有多少人死于株连,但愿萧家能避过这场风雨。
可当他们一路抄着小道赶回萧家时,最糟糕的状况还是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