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枯竹大师曾孤身一人徒步前往西域佛国学习梵文佛法,回返大晋后,开坛讲法三百场,弘扬佛法,四处游历,历时十八载,而后便到了这菩提寺清修,多年来一直专注于翻译注解佛经,很少接见外客。
谢行止笑道:“昨夜梦中见老和尚唤我,说是急需棋友解闷,大师召唤,不敢不来。”
“大和尚在禅院经房,谢施主请自便。”
谢行止在寺内住过整整一年,对此地就如自己家一般熟悉。
经过一处偏僻的禅院时,余光不经意一瞥,他看到院中树下站着一人,头脸被棉纱包裹,似乎是面容受伤不轻,看不见容貌。
但……那个身影看起来很是眼熟。
谢行止脚步迟缓,犹疑了片刻,终只是浅笑摇头,没有再折回去一探究竟。
他来到枯竹的禅院,经房内传出木鱼诵经声,他没有叩门进屋,自行跪坐在了院中的菩提树下,提起木案上的冷茶自斟自饮。
清风拂过,菩提婆娑,灿灿阳光穿过树影枝梢,将斑驳的光斑俏皮地落在谢行止散开的衣摆上,星星点点,闪烁跳跃。
一盏茶的工夫悄然流逝。
小沙弥的声音从禅院外传来:“女施主请。”
叶灵溪提着药箱进来,待小沙弥关闭院门离开,她从药箱中将婴儿抱了出来,交到了谢行止怀里。
谢行止抱过孩子:“冷茶半壶,女郎若不嫌弃,请自便。”
言罢,抱着孩子进了经房。
最后一根银针拔出,婴儿粉嫩的小拳头张开,咋么两下嘴巴,终于发出了出生以来的第一声啼哭。
经房中的木鱼声被啼哭声打断。
老和尚表情怔怔,起身来到谢行止身边,看到他怀抱婴儿,一脸的感慨:“哎呀,老和尚还以为,终有一日要亲手为你剃度,清净六根,断绝红尘,没料想,你竟已在红尘中生了根,结了这般硕果,看来我只能为这孩子剃度了。”
枯竹慈爱地抚摸着婴儿的小脑袋,说也神奇,这婴儿被枯竹摸过小脑袋,竟然立刻便止住了啼哭,睁开了一双水汪汪如黑葡萄般的眼睛,好奇地盯着枯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枯竹笑呵呵的,表示自己甚是欣慰:“瑾之,你于佛法一道极具悟性慧根,俗家有云种瓜得瓜,看来这孩子也天生灵根,我佛家传承有望,日后你还要多多努力,多多结果,多多益善。”
谢行止哑然失笑:“你想为这孩子摩顶受戒,可不由得我做主,这孩子尘缘未尽,父母安在,你还是去问问将孩子送来你这里的人,亦或是,去问问禅院中的那一位。”
枯竹眼睛里闪烁着精芒:“送孩子来我这里的人,不就是瑾之你吗?”
他避过了后半句。
谢行止也不在意,将孩子放到软垫上,打开襁褓,仔细检查孩子的身体是否有恙。
“老和尚,我与你相识偌久,却从未听你提起过那位萧郎。”
枯竹从箱中取出包袱,里面竟都是早已准备好的幼儿小衣和尿布。
“你莫拈酸吃味,我与那位萧郎也不熟,只是他陪同母亲来山上敬过一回香。”
只一回,竟然就让这不见外客的老和尚愿意插手这复杂凶险的红尘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