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那位贵客的来临,给平日闭塞的小城带来了不少的快乐与新奇。也是那位贵客的来临,开阔了丁香的视野,懂得了现在的战乱是国家的不幸,每个老百姓都应该为国家出力,也是能够尽自己绵薄之力支持国家抗战的。
那位贵客的来临纯系偶然。
中秋过后,丁香与吴瑛两妯娌一起上张古山采摘茶籽。
一路上两妯娌有说有笑,从这棵树采到那颗树,从这个山坡爬到那个山坡,不知不觉已是响午。
这时吴瑛对丁香道:“妹啊,都呷饭时刻哒,我们先呷些东西,歇息下再忙也不迟。”
“好咧,大嫂啊,你看我们捡了这么多,也该有个二百来斤茶砣哒。以前我爹兴旺时,茶山比现在还多好几处呢,最好的年景榨了二百多斤油啊。一年下来,奶奶光是拜庙时都贡十来斤呢。云峰庵的住持讲,贡的油是点佛祖前的明灯,贡的多了,菩萨们自会保佑。妈身体不好时,家里都揭不开锅哒,奶奶仍咬牙赊了半斤清油供奉佛祖爷爷。现在想来也是对的,正是当年奶奶的虔诚,才换得现在全家的重新安泰兴旺。今年是大哥买回以前遭难时被逼卖掉山林的第一年收成,虽比不得爹风光时的光景,捡个十几担茶砣,榨百多斤油还是可能的……”
“妹啊,放心,过不了三二年,绪哥不光会赎回原来公公遭难时所有的山林,还要买更多的山呢。到那时,你我在家里弄弄饭菜,请个长工自己也不要那么幸苦爬上爬下啰!——只是到时你早嫁了秋生当太太去哒,亨清福,哪还轮得上你累的像个赶山狗似的。你家秋生挺疼人的,不似你大哥榆木脑壳死不开窍。有时真的气死我哒,一点都比不得秋生察言观色懂得体贴人。”
说到秋生,丁香脸都红了,心中高兴嘴上嗔恼道:“大嫂,看你又说么子哒,无缘无故又扯上他……”
“哎,我的妹子还不让讲她的人。以后结了婚你干脆把他装衣兜里,不让别个看见,免得让人惦记上哒……”
两妯娌就这样一路打打闹闹来到山涧边,用长茅草做个涧饮些清洌的山泉水就着干粮吃。
丁香与吴瑛一边呷着干粮一边闲聊着。突然,吴瑛对丁香唤道:“妹妹唉,你看,对面山上那棵茶树上挂的么子,白色的那么大颗树都罩了一半!”
循着吴瑛手指的方向,丁香看到那树上洁白一大块挂在树上,风起时还一鼓一鼓的飘动着。
两人顿时来了兴头,一边呷着干粮一边往那边山坡上爬去。
来到树下,原来那是好大一块雪白的布挂在树上,布的四周还绑着好几根绳子呢。
丁香摸了摸那布,丝滑丝滑的,比家里纺的土布好看多了,就是城里的丝绸也不过如此。吴瑛扯了扯那绳子,口中啧啧称奇道:“货比货,气死人!这绳比你和绪哥打的棕绳强多哒!你看,这绳又结实,还光滑不勒手,这又是么子东西制的呢?……”
丁香也仔细扯了扯,揣测了好一顿,道:“这原是好东西,我们山里是造不出这玩意。许是大城市里来的,可荒山野岭又是谁弄这里来的,还爬树上去挂着?……”
正疑惑间,忽然不远处草丛里传来蟋蟋嗦嗦一顿响动。
这一下不打紧,唬了丁香两个一跳。
那年月比不得现在,山里狼啊,野猪,豹子出没山林是可空见惯的事,就是老虎也不希奇。
丁香叔祖家曾经就来过一回老虎。那天黄昏,丁香正好在叔祖家呷擂茶,坐在火炕边。突然屋后棕叶窝里传来一阵响动,还未回过神来,砰的一声巨响。丁香回头一看,只见身后窗户一只什么野兽掉了下来,尾巴都把窗户打了一个洞。
循着窗户洞望去,只见一只毛色斑黄间黑的野兽一屁股坐在窗台,头还朝着屋后山上,嘴里扑哧扑哧喘着粗气呢。
丁香当时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她晓得那就是老人们说的山老虫——老虎。
正慌张间,那老虎却没理会丁香,掉头向牛栏猪圈边去了。
不大一会,猪圈便传来了叔祖辛苦养了半年的猪的惨叫声。
回过神来的丁香连忙大声呼叫叔祖。
等众人赶到猪圈时,猪圈里空空如也,叔祖那头已七八十斤重的猪不见了。
第二天,叔祖一家在青木托找到了那头猪,可惜的是猪已被老虎啃食大半,只剩下头脑四脚了。
想到这,丁香不由打了个寒战,下意识抱紧吴瑛。
吴瑛也吓坏了,两妯娌抱作一团不知如何是好。
空气顿时像凝固了一般。
那草丛却安静下来,再也没有发出响动。丁香她们竖着耳朵,听了好一会,确认没有什么声音后,两个才敢小心意意靠近那片草从。
丁香胆大,顺手捡了一个石头扔了过去。
“哎,……”草丛中传来一声惨叫。
吴瑛一听,坏了,原来草丛里是人呢!
“妹啊,看你冒失的,用土块就好了,这下好了,一石头下去,人都被你砸坏哒……”
丁香心想坏事了,忙循声快步赶了过去,口中连声道歉道:“哪个在草窝里,我原是害怕有野兽才扔的,对不住……”
来到声响处,看到一个男人半蹲在草窝里,手揉着肩膀。
那人碧眼金发,与寨里人不一样,好似城里得了一种叫什么白化病的人一样。
那人见已藏身不得,只好站起身来,呲着嘴还痛着呢。
那人一起身,丁香唬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