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周神仙循声转向龙二爷方向,卑谦的欠了欠身回道:“原来是二少爷赏脸,老朽先谢了!”
报上生庚八字后,周神仙翻着只剩白珠子的眼睛掐着指头算了起来。半晌后,周神仙脸上有些复杂的表情,他对二少爷说道:“二少爷,你的八字有些奇,摸下手相更准些!”
龙二爷听罢,犹豫了一下便挽起袖头伸出左手,笑骂道:“你这死老鬼棺材板盖脸哒,平日里给大姑娘小媳妇看相算命,动不动就要哄她们摸手摸脚,顺带还摸腰呷奶摸惯哒!你摸人家大姑娘小媳妇是揩油过下手瘾,摸我是想沾些财气富贵不成?”
那周神仙讪笑了一下,后又正声说道:“看你二少爷说的,我们这讨家行当是师父的传道,欺天欺地欺不得心啊!”
“得了,装神弄鬼唬其他人就好,我是不信的。来,来,来,快点!我还着急出门办事呢。”
那周神仙便捏着二少爷的手鼓捣起来。
摸完手相后,那周神仙便算起了八字。还别说,周神仙算的还很准,什么兄弟姐妹,过往运程八九不离十。
龙二爷听闻,有些得意,嘴上却玩笑道:“你个鬼子,早就打听了我的底细,今日挖好坑等着我呢!你们那些伎俩哄得了乡下人哄得了鬼却哄不了我的!你真有本事,算下我的晚景才算真的狠!”
那周神仙迟疑了一下,脸色有些不自然,说道:“二少爷,是要我直些讲还是隐晦些?”
“随你,反正今天少爷我就图个乐子,花二个钱施舍你个死瞎子几个毫子当做善事哒。”龙二爷漫不经心,一边整理衣袖一边应道。
那周神仙思索片刻,昂着头翻着白眼珠念道:“二少爷,你百年之后,千人送终,张天入棺,卧龙马处。”
龙二爷闻听,嘴上笑骂道:“这千人送终好解,少爷我风光大葬嘛,可张天入棺,卧龙马处实是不懂。”
“二少爷,这是玄机,还是不道明的好!”周神仙回道。
“得,得,得了,装么子神扮幺子鬼!少爷我比别个多赏几个钱。你千万莫把这钱不喂饱你上面那张嘴,转头去蒋家巷子去喂那些个娼妇们下边那张嘴!”笑说完后,扔下几张法币便带着管家长工去了丁香堡。
循着龙二爷远去方向的响动,周神仙一边整理着钱一边摇了摇头。
后来人们讲,龙二爷怎么也不会想到,周神仙讲的千人送终是开批斗会斗死的,张天入棺是死后连堂屋都冒进,露天野外入殓。更想不到的是,龙二爷富贵一世,年纪轻轻就打制好的上等棺材终究派不上用场,卧龙马处竟是躺自家喂马的马槽里裹尸入土。
可怜龙二爷广积家财一世,最后落了个尸首棺材都没有埋一具,便草草归了土。
改革开放后他那两个读了书远走他乡参加了工作的儿子,回家重新给他入殓立碑安葬。
他那腿脚不便的女儿满怀愧疚长跪在父亲新坟前号嚎大哭,为她当年年轻不谙犯下的忤逆忏悔!
五五年那年秋天,久别家乡的夏生风风光光回了红星村。用夏生的话讲,当年他负气出走,时间一长便日夜思念家中的人,尤其是婆婆。
夏生在朝鲜战场上立过二回功,嘉奖四五个,本来部队安排了工作去新疆建设兵团提干呷公家饭的。他挂念婆婆三番五次要求退伍回乡,首长也没得法只得批准了。退伍回乡时首长开了介绍信给安化县乡政府,希望能够合适安排个工作。
回家那天丁香一家早得了信。
虽如此,当夏生在乡长和陈村长陪同回家时,一进院门便双膝跪在婆婆面前长跪不起。母子两个相拥哭了好久,才在秋生丁香他们的劝慰下进的屋。
回家不久夏生即被乡里任命为高级社长,后来小社并大社,当起了包括红星村在内的三个自然村片区的公社社长。
分给个人的土地山林又重新入股进了公家的合作社。天底下自盘古开天地以来第一次实现了土地物质全民共有国家化。
后来办起了集体伙食,平日勤俭居家过日子的习惯丢了。
丁香她是趟着灾难过来的,心里有些不塌实,晚上睡觉时对秋生说:“秋哥,人民公社好是好,只是这样大呷大喝的,最大的家户也经不起!当年龙二爷他们那么大家当,灾荒年早饭也就呷碗粥……”
秋生听了,有些满不在乎的说道:“丁香,你操多了心!你也就同我说说。同别个一讲,人家告你个思想落后会给哥哥添麻烦的。”
丁香听闻忙回道:“那是自然,我晓得的!”
虽如此,丁香心中仍隐隐一丝丝担忧,又想起了小时候父亲离家时没有吃喝的年代。
第三十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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