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蒙了几层厚厚的纱,她看不清东西,脑子浑浑噩噩,只知道倚靠着旁边的身体。
在靠近的同时,她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奶香气……
沈芙嘉想了许久,才在心底恍然地啊了一声——
高三的女学生了,居然用强生的婴儿牛奶沐浴露。
孩子气。
可也真是好闻。
沈芙嘉扭头,她本想将下巴搁在宓茶的肩上,然而下巴在空中找寻了两下,都不太舒服,宓茶比她矮一些,她找不到想要的位置,最后索性将头抵在了宓茶的额角。
她贴着宓茶的脸,宓茶的脸和她的身体一样,并不瘦,甚至带了点婴儿肥,贴上去之后软得不可思议。
这样的距离下,沈芙嘉呼吸之间全都是温热的奶甜,在此之前,她从不知道原来强生的沐浴露闻起来能让人这么心安。
等沈芙嘉有了点意识的时候,自己已经坐在了医务室里打点滴了。
“牧师言老师下班回家了,这里只有一个值班的实习医生,所以没办法用治愈术。”宓茶坐在她旁边,正将她身上的被子往上掖。“会长,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去八楼帮你买来。”
沈芙嘉清醒了一点,摇了摇头,“宓茶,你回去睡觉吧,我已经在医务室了。”
六点半就要起来准备去上早自习,她方才瞥到了对面的挂钟,现在已经快凌晨四点了。
自己刚才应该是睡了过去,这么算起来,宓茶已经陪了她一个多小时。
“我陪着你。”宓茶拒绝。
她显得低落,声音也有些发闷,“今天我该陪着你的。会长你是不是心情不好,跑圈的时候我注意到了,可我还是先走了。”
在沈芙嘉呕吐之后,宓茶便察觉到了对方不同寻常的眼神。
她跑得不算快,但一停不停,连口水都不曾喝,仿佛在同谁怄气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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宓茶当时就发现了,但她没有放进心里,她还是贪凉回去了。
刚刚被老师罚过,她却转头又忘记了——
她们是个团队,她是个牧师,是最不能离开同伴的人。
沈芙嘉张了张嘴,她没有想到宓茶竟然如此敏锐。
“嗯,是,我今天心情不太好。”
这话本不该对一个刚刚认识的陌生同学说,或许是高烧把沈芙嘉的脑子烧糊涂了,她仰头疲惫地靠在椅背上,呼出了口体内滚烫的浊气。
“发生什么事了吗。”宓茶问她。
“考砸了。”她闭上了眼睛,胸口似被烧红的巨石压着,沉重得难以呼吸。
这份沉重不止是源于病情,更也是因为她又想起了那个耻辱的成绩。
考砸了?
宓茶眨了眨眼睛,片刻才明白,会长是对第十七名这个成绩不满意。
果然,她没法理解一班的学霸们,她这次考了四十八名都收到了爸爸妈妈和哥哥的奖励红包。换做是宓茶考到了年级十七,那全家都得开个盛大的庆功会。
但这个名次放在沈芙嘉身上,就成了难以接受。
气氛变得有些沉闷,这沉闷持续了不久,沈芙嘉忽然轻咳了一声。
她指尖动了动,撑着扶手想要站起来,稍显羞赧地低语,“宓茶……我想去下卫生间。”
她本来是想下床上厕所的,结果下床的时候腿上发软,不小心踩空了才滚下来。
宓茶当即意会,她站起来,把药袋摘了提在手上,另一只手去扶沈芙嘉,“那个小门就是卫生间,我在门外等你。”
“麻烦你了。”沈芙嘉开门进去。
她手背上插着针,药液自宓茶手中的药袋一点一滴地输入她的血管经脉。
连接她们的输液管穿过细窄的门缝,偶有轻微地晃动。
上厕所不关门、让人在外面站着,这经历是学生会长有生以来的第一次。
身下淅沥的水声透过门缝传到外面,沈芙嘉捂着唇,羞耻得想把脸埋进膝里。
但她没有太多的精力去体验这份害羞。
高烧不止,沈芙嘉整个人头重脚轻,几乎只能凭本能行动。
厕所门打开,沈芙嘉一出来就扑在了宓茶肩上。
“不好意思,”她睫毛颤了颤,分不清是在眯眼还是在努力把眼睛睁开,“这里有床吗,我有点困。”
宓茶被扑了满怀,睡衣一侧的衣袖还被沈芙嘉拽着。
她仰头看了眼提着的药袋,那里的盐水已经没了一半,可沈芙嘉的状态还是很差。
宓茶一手圈着沈芙嘉的腰,一手提药,分不出空。
她遂低头,小鸡拱米似的把沈芙嘉的额头拱了出来,再用自己的额头去贴她量温。
还是很烫。
她本打算挂完水就带会长回去,看来今晚得在医务室过了。
……
沈芙嘉不记得宓茶是怎么回答的自己,她在说完之后就又睡了过去。
那一晚的记忆很模糊,断断续续地连不成篇,一阵有一阵无,她有时甚至忘了自己身处哪里,脑海中停留的只有女孩绵软的身体和那股沐浴露的奶香气。
等沈芙嘉彻底清醒时,身下是一张白色的单人病床。
拉开粉丝的床帘,对面的挂钟显示时间八点整。
“同学你醒了?”医务室的老师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温度计。
“测一下。”他将温度计递给沈芙嘉。
等温度出来之后,他又仔细观察了下沈芙嘉的脸色,“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回去注意休息,这两天的能力课我帮你开假条。”
“谢谢老师。不用开假条了,我已经没事了。”沈芙嘉从床上下来,她身上还盖着宓茶的被子。
在目光触及到被子上一只只黄色的小鸭子后,沈芙嘉折被子的手一顿。
昨晚她没有注意,原来宓茶给她裹得是自己的被子。
那她后来是怎么睡的?
愣神间,老师不赞同道,“不建议你现在剧烈运动,否则病情反复你落下的课程会更多。我已经跟你班主任说过了,她也建议你待在寝室里休息。”
沈芙嘉衡量了一下,最后还是拒绝了。
今天的能力课补昨天的内容,主要是小组交流,倒也不会有什么运动。
昨天稍微跑得狠了一点,但她确实没有料到自己身体脆弱到了这个程度。
看来是文综高考成绩不错,导致她这个暑假过于放松,天天待在家里,连体质都下降了不少。
“对了老师,我朋友呢。”她把那小黄鸭的被子叠好,抱进了怀里。
蓬松的空调被子抱起来,和它的主人一样柔软。
“她去上课了,顺便帮你请了假。”医务室的老师笑了一下,“她说她帮你买了早饭放在寝室里,叫你回去记得喝。”
沈芙嘉一怔,“她什么时候走的?”
“一直到早自习。昨晚她守了你整整一夜,捧着个保温杯坐在你床边,你一醒来就要喝水。”老师说罢,感叹了一句,“一个小组的,感情是要比普通同学好。”
沈芙嘉垂眸,拇指不经意地摩挲起了被子上的小黄鸭。
感情好……
不,她们只是刚认识了两天的普通同学而已啊……
……
这一边沈芙嘉病情好转,另一边宓茶揉着眼睛去了教室。
她剥了颗薄荷糖放进嘴里祛困,刚含住了糖走进教室,就发现对面的同学正盯着自己。
宓茶愣了愣,以为对方也想吃糖。
她于是摸出另一颗来,递了过去,“是薄荷糖,有点辣哦。”
“不不不,不用了。”对方尴尬地笑着移开视线。
对方不要,宓茶就收回了手。
然而这类古怪的视线随着她进入教室之后越来越多,等宓茶在位置上坐下之后,这种感觉愈加明显。
她有些困惑,更有些慌张。
自己扣子扣错了吗,还是裙子夹到衣服里了?为什么大家都在看她。
在宓茶不知道的地方,一班的各处角落响起了窃窃私语——
“那个就是299?”
“我的天,这种能力分数,她不用参加直升考就能直接进锦大了吧。”
“什么锦大啊,你没看见今天校门口停着的车,能力中心的研
究员都来了。”
“我靠,你们昨天看了资料册最后一页了没?防护服优化了,以前的血条只能减不能加,现在牧师可以给防护服上的血条回血,299的牧师岂不是能瞬间让队友满血复活。”
“草,那还打个屁啊,她是哪个组的?太不公平了吧。”
这些暗地里的讨论宓茶没有听到,在同学们好奇地打量中,她只能感受到如芒在背,于是将头低得越来越低。
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在看她,一班教室里是不能吃东西的吗……
宓茶抽出了张纸,悄悄地把糖吐了。
那她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