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戒指,是储物器。”
“哦……”柳凌荫松了口气,“那还行。”
沈芙嘉和宓茶都不是什么有钱人,要是因为一时冲动提前消费,买了那种毫无实用价值的定情信物,到时候肯定后悔。
但储物器可以。
“后天宓茶就成年了吧,”柳凌荫下巴冲宓茶扬了扬,“你是我们寝室最后一个成年的,既然大家都十八了,那我们寝室的装备是不是也该去配备一下?顺便帮沈芙嘉再买一把新剑,你这个寒假不是还要去滑雪场训练的么,没有剑怎么行。”
听到和训练有关的事宜,严煦了走了过来,她问向沈芙嘉,“你什么时候去滑雪场?”
“先过完茶茶的生日,”沈芙嘉将嘴中的粥彻底咽下之后,才缓缓道,“我和爸妈商量过了,吃完年夜饭,正月初一就跟茶茶走。”
柳凌荫哼笑一声,“瞧你乐开花的样儿。这下子好了,我和严煦终于不碍事了,你想干嘛就干嘛。”
沈芙嘉没有接话,她提起了手腕,又舀了一勺粥,专心致志地吃饭。
看似一本正经,可果如柳凌荫所说,连进食的时候,沈芙嘉的嘴角都是扬着的。
她确实对这次寒假期待已久,不论是从能力提升的方面、还是从能和宓茶独处的方面来说,都十分向往。
但低头喝粥的沈芙嘉没有发现,宓茶脸上的神『色』有些异样。
她虽然也是笑着的,可那笑意不达眼底,颇为勉强,透着点点忧愁。
这份模样在考试前她曾对着沈芙嘉展『露』过,而今,又一次地出现在了宓茶的脸上。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你家。”严煦问向了宓茶。
“后天早上九点可以吗。”宓茶很快恢复了往常的神态,仿佛方才的异样只是错觉。“在校门口集合,我坐车来接你们。”
她对着众人补充道,“我家有点远,在郊区,大家要是嫌来回赶仓促的话,可以在我家住一晚,第二天早上再走。”
“我们有三个人,你家里住得下么?”柳凌荫问。
“没关系的,”宓茶羞赧地抿唇一笑,“我家偶尔会有爸爸妈妈的客人过来,所以常备了空房间,住三个人没有问题。”
严煦点头同意了,她家也有点远,当天来回赶或许来不及,“实在不行的话,你和沈芙嘉睡床上,我和柳凌荫打地铺睡沙发。”
她话一说完便发现几人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怎么了?”严煦茫然。
沈芙嘉咳嗽了两声,低下了头,宓茶脸上微红,在严煦看过了之后飘忽地移开了目光。
“你也太直白了。”柳凌荫挑眉,“就算她们俩天天睡一张床,这种事不用你当面拿出来特地说一嘴。”
她刚说完就被沈芙嘉推了一把,这说的还不如不说。
柳凌荫翻了个白眼,敢做不敢当。
几人商量了一下寒假的日程安排,接着继续打包自己的行礼,等第二天吃过早饭之后,柳凌荫便被家里的车子接走了,严煦自己回家,沈芙嘉和宓茶家里人来得晚一些,她们坐在蒙了布的沙发上等家人来接。
家人没等来,等来了e407。
宿舍门被敲响,宓茶去开门。
门一打开,就见e407的四人全部站在门外,连鲜少走动的陆鸳也在。
“我们来看看芙嘉。”慕一颜开口,“她伤得怎么样了?”
场上可以你死我活,可比赛一结束,她们依旧是情同手足的好朋友。
沈芙嘉受伤,几人当时就担心不已,捱了一个晚上的担忧,听到隔壁传来离校的动静之后,马上赶了过来。
宓茶还没来得及说话,沈芙嘉便从她身后『露』了脸,“我没事,进来说吧。”
慕一颜和付芝忆立即走了进来,慕一颜抱着沈芙嘉眼睛就泛了红意。
她低着头,侧脸挨着沈芙嘉,开口的声音带着些沙哑,近乎呢喃,“你吓死我了……”
“我这不是没事吗。”沈芙嘉笑了笑,抚了抚慕一颜的后背。
两人刚抱了两秒,慕一颜就被付芝忆一把扯开,“好了,该到我了,我赶时间。”
她给了沈芙嘉一个结实的熊抱,重重地拍了拍沈芙嘉的后背,拍出咚咚的闷响,砸门似地有力,“没事儿就行,我妈在下面催我,我得走了,你自己保重啊!”
宓茶笑了出声,付芝忆还是这样的风风火火。
不过,她最大的优点就在于此。
即使期末考试付芝忆是第一个下场的、即使e407这回一败涂地,可她并不会因此纠结痛苦。
在付芝忆的理念中,失败了再努力就是,考试而已,过去就过去了,她今年十八岁,她永远朝着前看。
“行了抱完了。”她后退两步,当她再一次和沈芙嘉对视时,嬉皮笑脸的神情收敛了起来,变得异常郑重。
“我走了,”她对着沈芙嘉说,“到时候全国大赛见。”
沈芙嘉一愣,片刻,回以她同样郑重的神情。
“好,全国大赛见,我等你给我打辅助。”
“屁!”付芝忆一下子眼睛就瞪大了,“老子要是上场那肯定是主力,你才给我打辅助!”
“得了吧,”慕一颜在旁边小小地嗤笑道,“就你那个分数,你说你能干什么,你也就在赛场上当个快递员,负责一下运输工的活儿。”
这次期末考试,付芝忆的分数并不出彩,比之期中时掉了一大截。
慕一颜嘲笑之后本以为付芝忆会骂她,然而并不。
付芝忆深深望了她一眼,只道了一句,“你等着。”
一夜之间,这个咋咋呼呼的女孩子似乎长大了不少,她沉稳了许多,瞳孔中的神『色』也深邃了些许。
她仿佛沉淀了下来。
她没有久留,对着沈芙嘉宓茶摆了摆手,“好了好了,我得走了,到时候再聊。”
望着她离开后的背影,宓茶茫然地眨了眨眼,“芝忆是怎么了?”
后一步进来的秦臻扭头望着付芝忆离开的背影,开口沉沉道,“那一天的考场上,只有芝忆还是十级。”
弓箭手的眼睑落了落,半晌,轻轻叹息,“不管怎么说,她也是老一班的学生。”
骄傲是在的。
e407这次惨败,好在期中的团队分不低,两次成绩相互平均之后,位列第二,唯有408超越了她们。
这个名次不低,可对于陆鸳而言,第二是个陌生的排名,她极不习惯。
“给。”她从进屋之后就一言不发,直到这时才上前一步,对着沈芙嘉伸出了一只手,“给你的补偿。”
沈芙嘉不解地伸出手去接,等陆鸳松手,就见一颗水果糖落在了自己手心之中。
这一颗指甲盖大小的水果糖在沈芙嘉的手心里滚了滚,作为补偿礼物,实在单薄得可怜。
慕一颜尴尬地咧了咧嘴角,“对不起啊芙嘉,我们本来想给你买很多很多好吃的,但陆鸳说你要回家,行李本来就不少了,东西多了你反而麻烦,所以就先欠着,等下学期你回来我们再请你吃饭。”
陆鸳抬眸,“它太痛了,我没有控制住,抱歉。”
听完解释,沈芙嘉好笑地叹了口气,这种乍看敷衍实则过分体贴的方式,还真是附和陆鸳的『性』格。
“你的剑我们四个人凑了两万块钱,”秦臻诚恳道,“我已经转去了你的支付宝,你注意查收。”
沈芙嘉闻言,拿出手机看了下,果然十分钟之前有两万的转账记录。
她指尖在屏幕上点了点,将这笔钱退了回去。
她摇了摇头,“是我自己太弱了。”
这笔钱不该是407负担,当初柳凌荫斩碎e508剑士的剑时,对方也是自付的新剑。
错的不是敌人的强大,而是自己的弱小。一直以来,校长的这句话都被沈芙嘉奉为座右铭记在心中。
沈芙嘉不收,秦臻和慕一颜对视了一眼,也不再强求。
她们本是好友,不需要搞欲拒还迎的客套,沈芙嘉既然退回来了,那便是不想要,强行塞钱,反倒会惹她不悦。
“也替我们给它道歉,”宓茶跟着道,“不知道阿萨贝尔它现在怎么样了?伤好点了吗?”
“它回去拿了泥巴敷在伤口上,休息几天就好。”
宓茶震惊得睁大了眼睛,“冥界没有医护人员吗?”那么重的伤,怎么能只用泥巴涂一涂?
“有。”陆鸳点了点头,有伤亡的地方当然会有医护人员。
“那为什么不让它去看病呢?”
“因为没钱。”
几人一噎,陆鸳的神情太过理直气壮,她们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哪里都是看人下菜的,”陆鸳耸了耸肩,“冥界可不讲人道法制,有治愈能力的亡灵都被各个魔王、领主征用了,阿傻和大黑放在冥界,不过是下等亡灵,受伤了只能用唾沫和泥巴涂涂。”
宓茶愣愣地啊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啊……”
“别在意,它会好的。”就如沈芙嘉没有责怪阿萨贝尔一样,陆鸳也不会因此记恨408。
强大不是错,弱小才是,这一场考试,是她错了,她需要负责。
看完了沈芙嘉,陆鸳也不再停留。
临走之前,她目光在408的寝室里转了一圈,似乎在找什么人。
沈芙嘉了然,她笑了笑,“严煦已经回家了。”
陆鸳看了她一眼,随后转身,没有多说什么,只留了一句,“再见。”
宓茶挥手,“再见。”
“那我们也该走了。”秦臻同慕一颜两人确认沈芙嘉无碍之后,也接连准备回家。
沈芙嘉走上前,和两人抱了抱。
她们都明白,这一次的寒假将非同以往。
为了迎接直升考和全国大赛,失败过的e407将开启更加艰苦的冲刺。
离开学校回到家中,她们的个人战即将开始。
而那,会是一场不亚于期末考试的苦战,这一场没有队友,只有自己的孤独之战。
望着陆续离开的同学,沈芙嘉不自觉地牵住了宓茶的手。
这一次只是寒假,当春暖花开之时,她们还会再重新回到这所学校、回到这间寝室。
可半年之后,高中毕业,她们还能有几次碰头的机会……
好在,她和茶茶都会进入锦大,她该庆幸,她们还有许多待在一起的时间。
……
十一点钟左右,沈芙嘉的哥哥开车到了宿舍楼下,发消息给了沈芙嘉。
“茶茶,那我先回去了,”她拉开宿舍的门,扭头又一次询问宓茶,“你家里人什么时候来?”
宓茶想了想,“他们应该快到了吧。”
两人明天早上就要见面,之后也有大把的独处时间,现在分离倒没多少不舍。
沈芙嘉闻言笑了下,放下行李,回过身抱了抱宓茶,在她额间落下一吻。
“那我走了,生日见。”
宓茶仰头,亲了亲她的下巴,“嗯,生日见。”
短暂地告别过后,沈芙嘉手机响起了哥哥的催促,她遂提起了行李,往门外走去,最后看了一眼宓茶,“那我走了?”
“嗯,”宓茶点点头,跟她挥手,“再见。”
这句再见说得一本正经,沈芙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笑着颔首,学着宓茶的语气,“好,再见。”
她朝着电梯走去,行李箱在瓷砖上划出流畅的声音,宓茶站在门口,看着沈芙嘉一步步离她而去。
当沈芙嘉抬手按住电梯键的刹那,宓茶倏地开口,唤了一声,“嘉嘉!”
这一声呼唤和平常的语气稍有不同,那两个字中,似乎带着想要传达某种讯息的急迫,沈芙嘉扭头,疑『惑』地回望她。
宓茶站在门口,她对上了沈芙嘉茫然的双眼。
那双眼睛在看见自己的一刹那,便自动染上了缱绻的柔情。其间神『色』,全然是女孩看见爱人时才独有的温柔。
刚要开口的话语,就此卡在了喉中。
宓茶垂下头,双手于两侧死死捏住了自己的衣摆。
片刻,她抬起头,什么都不顾了,只冲着沈芙嘉甜甜一笑。
她说,“嘉嘉,我喜欢你。”
沈芙嘉一怔。
她弯起了双眸,笑着回应,“好,我也喜欢茶茶。”
电梯门在此时打开,她推着行李进去,勾了勾耳旁的散发,对着宓茶道,“外面冷,快回去吧,我们明天见。”
宓茶本踏出了门槛的脚步一收,身形停顿了一下。
“好,”她点头笑道,“明天见。”
指示灯熄灭,装载着沈芙嘉的电梯门缓缓合上。
当沈芙嘉彻底消失在视野中后,宓茶并未立即回身。
二月气温零下,她扶着门框,一个人对着电梯站了许久。
女孩垂着头,两侧的短发落下,遮住了一半的脸颊,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在了阴影之下。
e栋的电梯上下了几轮,装载了一批又一批的学生离开,匆匆忙忙,来来又回回,没有一次停在四楼。
这一层的寝室已经空了,除了她再没有第二个学生在。
所有人都离开了。
穿堂风呼啸不止,卷起了宓茶的发梢衣摆,一点点夺去人的体温。
好半晌,她终于堪堪回眸,转身独自一人面向了空空『荡』『荡』的e4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