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夫人端坐在沙发上,她望着面前的女儿,面『色』微沉。
宓茶低着头,老老实实地罚站。
“觅茶,爸爸和哥哥一会儿就回来了,”百里谷溪望着她,“要是让爸爸知道了,你猜,他会是什么反应。”
“妈妈……”宓茶刚开口,百里夫人便拧眉轻喝,“站好!”
宓茶于是赶忙低下头,又揪起了自己的衣角。
“你才十八岁,高中都还没有毕业,就敢做这样的事?”百里夫人拧着眉,想要骂人,一看见女儿怯怯的眼神后又狠不下心;不骂她——这事未免也太荒唐了一些。
百里谷溪的胸口隐隐作痛,那一剑之后,她便不能动气。宓茶连忙上前,坐到了妈妈身边,给她『摸』『摸』胸口。
“妈妈对不起……”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百里夫人的脸『色』,“可是妈妈,我真的喜欢她,她对我很好很好,从来没有一个朋友对我这么好过。”
“你们现在还小,接触的事情单纯,妈妈相信这个时候的感情是真挚的。”百里夫人摇头,“可是以后呢?外面的诱『惑』那么多,你要怎么保证她不会变心?”
“嘉嘉不会的!”宓茶马上接话。
“她为什么不会?”百里夫人反问,“这是连她自己都无法保证的事情,你拿什么替她保证?”
“她…她……”宓茶也没有根据,“她就是不会。你不是说过吗,冰系能力者的心志最坚毅,我相信嘉嘉不会的。”
百里夫人哭笑不得,她的傻姑娘啊……
可当她抬起手,抚上了那双明亮动人的眼睛时,她到底不忍将其中的光芒抹灭。
宓茶这一生,留给她的快乐不多。
她的小女儿最美好的年华都将关在深门之中。
十八岁的初恋,这是宓茶所剩不多的珍贵宝物。
“冰系能力者的心志最坚毅”这句话确实不错。
百里谷溪手指向上,抚着女儿的头发,眼眸淡了两分。
爱也好,利也罢,即使是酷暑的炎炎阳光也晒不化极地的冰川,从来没有人能轻易改变冰系的心意。
他们善于伪装,将自己凝成各种各样的形状。
可到头来,拨开了他们的心脏才能发现,那里除了冰冷的冰以外,什么都没有,甚至连他们自己都装不下。
冰系的攻系就像是冰原上的雪狼,他们撕咬任何生物、乃至鼓励孩子撕咬自己的『乳』.房,只为了锻炼狼的野『性』。
这是一群毫无感情的杀人机器,为了达成目的,他们可以不择手段,可以微笑着折断自己的肋骨,蛰伏着等到隆冬降临、冰雪肆虐,迎来他们的战机。
沈芙嘉到底年纪还小,所处的环境也还单纯,未成长为当年那个男人一般,可即使出身在平和的普通家庭里,她的言行举止之中,已可窥见几分端倪。
和同学打架之后,面上谈笑自如,背地里却挑拨离间;
为了提升自己的能力,不惜自残身体;
周旋于校园的富家子弟中,撒谎演戏信手拈来……
虽还年幼,可冰系的特征已然展『露』,如果放任她在外独自成长,早晚会成为另一个他。
但既然觅茶如此喜欢,那也只能将她带回百里家中,让她接受百里家的训练。
多和天『性』温和纯善的牧师们接触,或许还能将她引上正途。
“好吧。”百里夫人衡量再三,最终还是不忍让女儿伤心,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去问问你的嘉嘉,看她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她要是愿意,自然好;要是不愿意,我们也不能强迫人家。”
“妈妈,你同意了?”宓茶眼睛一亮。
百里夫人睨了她一眼,“我再不同意,谁还知道你会干出什么出格事来。”
“妈妈你真好。”宓茶立即扑进了百里夫人怀里,她抱着她,雀跃地撒娇,“我就知道妈妈会同意的。”
百里夫人哼笑一声,伸出一只食指抵着宓茶的小脑袋,把她推开,“我答应了你,你有些事也得答应我了。”
宓茶脸上的笑意一收,低低唤了声,“妈妈……”
“这是你的责任和义务。”这一回,没有商量的余地。
百里夫人正『色』道,“觅茶,不要忘了你的姓氏,这是你必须接受的历练。”
宓茶低落道,“可是我答应了嘉嘉,要和她一起去雪山的……”
“等开学之后,你们还有大把的时间相处。”百里夫人起身,搭上了宓茶的肩膀,叮嘱道,“不要因小失大。”
宓茶抿了抿唇,不再吭声。
妈妈能帮她到这一步,已经是妈妈的极限了,接下来,该轮到她来努力。
任何地方都需要靠实力说话,如果她的成长速度不能让百里家满意,那么就如同考试不及格的小孩,没有资格去游乐园玩。
“我知道了妈妈,”宓茶应道,“我会好好努力的。”
百里夫人眉眼一弯,她的小女儿到底还是懂事的。
“好了,那么我就再去见见你的嘉嘉吧。”她掸了掸肩上的浮尘,扭头对着林姨示意,“把若霜带上。”
“是。”林姨低头,转去了书房找剑。
推开房门,百里夫人带着小女儿从二楼走下。
沈芙嘉正局促不安地坐在沙发上,女仆给她上了果盘糕点,但她连面前的茶水都没有动一口,时不时地朝着二楼张望。
发生了这种事情,任何一个父母都不会轻易罢休。
宓茶喊疼的哭腔犹在耳畔,沈芙嘉一回想起来,心脏便抽抽地发疼。
连她都心疼如此,可想而知,将宓茶拉扯大的百里夫人会有多么恼怒。
甫一看见百里夫人下来,沈芙嘉立即起身,乖乖站好。
宓茶身子往前倾了倾,下意识地想要站去沈芙嘉身边,被百里夫人用眼神制止。
“又见面了,沈同学。”她冲着沈芙嘉一笑,在对面的沙发上款款落座。
“阿姨对不起,”沈芙嘉当即鞠躬,将姿态放低,开门见山地表明心意,“我知道仅是口头道歉弥补不了对茶茶的伤害,请您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用行动来补偿自己的过失。”
“是你补偿我,还是我补偿你?”百里夫人的笑意冷淡了一些,说话一针见血,冰冰凉凉地带着半分薄怒,又恰到好处地掺着礼貌的微笑。
两者融合,既能听出她的不悦,语气又不至于不盛气凌人,有着刚刚好的长辈的温和与严厉。
“和觅茶在一起,对你有百利而无一害,想要进入百里家的能力者数不胜数,五级以下,连初审都不会过。”
“而你,搭上了我的女儿,从此以后资源、名师、宝物随你挑选。”
她右手柔柔地抬起,搭在了扶手上,白玉镯与扶手碰出了一声冰凉的轻响,声音不大,却震得人心尖一颤。
“你不会以为,我是一个觉得女儿和别人上床了就是破鞋、就要求着那人娶我女儿的妈妈吧。”
“妈妈!”宓茶皱眉,扯了扯百里夫人的衣服,嘉嘉不是这样的人。
她刚想辩解,就被百里夫人瞪了一眼。
还没在一起,胳膊肘就天天往外拐,难道为人父母,她连考验女儿伴侣的资格都没有么。
“不!”沈芙嘉猛地抬头,“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些。”
“那你在想什么?”百里夫人挑眉,“我知道,这事主要是觅茶的不对,是她强迫了你…”
说到这儿,百里谷溪话语戛然地一停顿,她唇角微勾,『露』出了两分嘲弄的笑,“我这么说,是不是过于滑稽了?一个牧师强迫了一个轻剑士——沈同学,你我都清楚,整件事的主导权到底在谁手上。”
沈芙嘉若是真的执意分手,宓茶根本没有机会。
她看似反应不及,可一个攻科生,但凡她不是自愿,宓茶一个牧师又怎么可能轻轻松松地完成一系列的动作。
宓茶愣了下,她扭头去看沈芙嘉的脸上,就见沈芙嘉抿着唇,沉默不语。
她默认了。
半晌,沈芙嘉苦笑,道,“是,阿姨,您说得没错。在茶茶带我回到宿舍的时候,我确实动摇了。当她那么做的时候,我也确实是……故意配合着的。”
与其说是半推半就,不如说是——乐意至极。
果然,在这位管理牧师协会多年的副会长面前,她的那些小伎俩不过是关公面前耍大刀罢了,一眼就被百里谷溪拆穿。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昨晚的书房里,你是明确答应过我的。”百里谷溪的眼眸深邃了起来,“沈同学,人无信不立,连最基础的诚信都做不到,你要我怎么相信,你能保护好我女儿一辈子。”
“我是答应过您,我也做好了跟茶茶分手的准备,可我……”沈芙嘉痛苦地闭了闭眼,可当她回到那间宿舍、回到她和茶茶朝夕相处的地方时,两人所经历的回忆一瞬间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