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鸳的背影和普通的少女无异。
昨天晚上下课后,陆鸳给她发消息,说想要找时间和宓茶磨合一下牧师与巫师之间的克制问题。
事实上,从高三上学期开始,陆鸳就着手这个问题,只是可惜宓茶寒假去了楚国,两人没能联系上。
宓茶想起了昨天李老师对自己说的话。
李老师特意坐到了自己身边,让她留意同学。她让自己留意的是谁呢……
宓茶的目光落在了陆鸳身上。
陆鸳还是陆鸳,一副对什么都不上心、又什么都难不住她的模样,闻校长宣布沈芙嘉是队长时,陆鸳眼睛都不眨,第一个交了协议。
那张关乎她们生死的协议下,被陆鸳漫不经心地签上了自己大名,字迹随意潦草,飘着两分玩世不恭。
从认识陆鸳的第一天起,宓茶就不时感慨,陆鸳真是个神奇的人。
跑步一累,宓茶就容易胡思『乱』想。
她终于捱过了第三圈。
第四圈起,队伍开始『乱』了。
攻科生们不耐烦这样慢吞吞的速度,从后往前超过了法科生们,而法科生们到了极限,开始走走停停。
在沈芙嘉身后的文莹掉了队,她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喘气。
沈芙嘉扭头,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离开了自己的位置,跑去了文莹身边,抚了抚她的背,“怎么样,还能行么?”
文莹喘着气摇头,“你们先跑……我一会儿上来。”
“好。”沈芙嘉点头,一转眼严煦的脸上也是一片绯红。
四肢的累倒是其次,心肺上的疼痛才最让人难受。宓茶跑得泪眼模糊,她脑子里什么都不剩了,只剩下文莹停下来休息的模样。
她、她……文莹停了,那她……
“别停。”沈芙嘉从文莹身边跑了上来,右手抵在了宓茶的腰后,陪着她一起跑,“停下来会更累。”
身后的手并不柔软,像是运输带上拨运产品的杆子,冷硬有力地抵着宓茶朝前跑去。
文莹和沈芙嘉一走,陆鸳就成了队首,攻科生们基本已经全部超过了陆鸳,陆鸳并不提速,不紧不慢地照着原速跑。
她的呼吸开始沉重,可步调节奏和刚站上起跑线上时一模一样。
“队伍『乱』了噢,”陆鸳目视前方,意有所指地悠悠念道,“队长。”
沈芙嘉没有作答,她见宓茶没有停下后,便再往后了几步,退到了严煦身边。
她没有问怎么样,免得严煦回答再花费力气,只是默默地陪着严煦一起跑。
严煦摘掉了眼镜,额间、脸颊旁未扎拢的碎发被汗打湿,粘在了她的脸上,那双眼睛跑得微微涣散。
在森林里的一万三,她们可以走走停停,走上两个多小时,而今天的跑步不含一丝水分。
到了第六圈的开头,宓茶再也熬不住,她停了下来,胸口疼得想吐,她怀疑自己的心脏和肺出现了裂纹,口鼻中涌现了浓郁血腥。
这才是五千米而已,从后天开始,她们要跑的是完整的一万米。
宓茶垂着头,除了呼吸,她什么都做不了。
透过模糊的视线,宓茶张望了一下四周,她发现整个『操』场上没有一个老师,只有和她一样上气不接下气的学生。
只剩下最后两圈了,她走也没什么关系吧……
老师没有说不能走,更何况这里根本没有老师在场,她实在跑不动了,文莹早就走了大半圈……
她是牧师,百里本家都不曾对牧师有过体能方面的训练。锦大附中的训练再科学、再好,难道能有百里家对牧师的训练好么……
在宓茶前方五百米,严煦也逐渐停了下来,在森林里,她的身体亏损得厉害,恢复速度比他们任何人都慢。
宓茶开始迟疑,沈芙嘉看见了宓茶疲惫的模样,也不再强求她继续,“休息一会儿,不着急。”她清楚宓茶的身体。
「要人背?要人抱?把咒术花在走路上?」
「你们是哪里来的公主!残废了?还是说能力富余到花也花不完了!是谁打到一半能力透支得像个死人一样!」
两声冷喝炸在了宓茶脑中,她猛地甩了甩脑袋,发丝上的汗珠甩在了脚下。
不,她已经从首都逃了一次,她不能一退再退。
李老师说的没错,她的能力并没有富余到取之不竭的地步,全国大赛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六人队伍的消耗比四人大上许多,她没有一丝能力可以浪费!
宓茶咬牙,她尝着口中的腥甜,嗅着铁锈味的空气,再度迈开步伐。
陆鸳又一次听见了沉重的脚步声,她稍一扭头,看见了身后跌跌撞撞的女孩。
她愣了愣,眼神中『露』出了几分意外。
如今还在跑动的法科生,就只剩下她们两个而已。
宓茶咧了咧嘴角,她喘着气、回了陆鸳一份牵强的笑。
她要跟着陆鸳,半步不落。
别的法科生能做到,那她一样也能做到。
她不是只能娇养在百里谷里的公主,她是宓茶。
全国大赛之后,世上再无宓茶,这是她最后一次,以宓茶的身份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