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地演练,学校无法在整个山林中装上摄像头，本次比赛的录像由三只无人机负责航拍。
下午训练结束之后，几名老师聚在一块儿,将ab两队的比赛录像分别过了一遍。
播完录像,闻校长整理了下资料，对着身旁的几位老师道,“大致情况都已经有结果了，那么现在进行约谈，从女开始，几位老师要是有什么话想要嘱咐的，也可以单独传唤。”
“好。”李老师拿出手机,“那我先叫沈芙嘉过来。”
为了更好的帮助学们提高，锦大附中会对参赛的学生们进行两到三次的全面约谈，第一次是在大赛名单出来时,第二次是省赛结束，第三次则视情况在首都期间。
今晚，闻校长将进行校队的第一次约谈。
首个约谈对象便是队长沈芙嘉。
沈芙嘉走进了楼的房间，校长没选择空旷的教室，而是将约谈的地点布置成了温馨舒适的沙发间,甫一进入，沈芙嘉恍惚自己回到了h市,进入了咖啡厅的单间。
“来,”闻校长冲她招手，“坐。”
沈芙嘉绕过茶几,坐在了闻校长对面的沙发上，她面前的茶几摆茶包咖啡，闻校长掀了个杯子,给她倒了一杯白开水。
“一会儿该睡了，就不请你喝这些东西了。”
“谢谢。”沈芙嘉连忙倾身，双手一并接过。
闻校长拍上了她的肩膀，“放松，后展。在我面前都紧张，到时候在台上见了总统可怎么办。”
被看穿了情绪，沈芙嘉些不好意思，她按照闻校长所说，将肩膀稍微打开了些。
被校长约谈，对于中生来说，确实是件压力不小的事情。
闻校长笑了笑，靠在沙发一侧的扶手上，以自己的放松姿态去引导沈芙嘉的放松，“怎么样，这段时间你被我练得不轻，觉得累吗？”
“一点。”沈芙嘉先说出了真实感受，随后又补充道，“但这些是我应该做的。”
“你不怪我么，”闻校长一指隔壁，笑道，“陆鸳看我的眼神可是恨不得把我杀了。”
被这一句玩笑带动，沈芙嘉情绪稍微放松了些，也跟笑了出来。
“不会，我怎么会怪您。来到这里的第二个晚上，您就告诉过我，您会最大限度的帮我，但最终能成就我的，永远只有我自己。”
她放下了茶杯，对着闻校长低头致意，“您一直在帮我，扮演了坏人的角『色』。”
闻校长点了点头，“现在看来，你的支持率要比周前了许多。”
他想过沈芙嘉可能会坚持不住，或是背地里委屈抱怨，毕竟她也是个娇娇的小姑娘，白皙秀气，很爱打扮，时刻都注意着自己的形象。
但沈芙嘉熬了过来，从沙土血汗里滚了过来，她很聪明，一眼就明白了闻校长这么做的意图到底为何。
那些明面上的苛刻，不过是为了帮她笼络人心、树立威望罢了。
“但我这么做，可不仅仅是为了帮助心爱的学生走上她想要的位置。”闻校长看向她，“我更是希望你记得，这些人是你的团队，你不是单打独斗，你需要对这个团队负责。”
他细数这些天沈芙嘉受到的加练，“每一个项目，只要一人不及格，你就得受罚，如你所说，这些惩罚是你应该受的。因为身为队长，你就该负起责任把整个队伍的水平提，否则凭什么你能对别人发号施令？那些落后一些的队员，像是付芝忆，即便她在短时间内你的二组是敌对关系，可最终你们还是要走到一起的。”
“关注队里的短板，短板高了，你桶里的水才能多。”
“这点你做的让我不是很满意。”闻校长摇头，“训练到现在，我没太看到你帮助落后的同学。”
“你会陪着落后的法科一起跑步，会在晚上付芝忆一起加训，但这些都太浮于表面了，都是些碍于情面的客套。”
这话说得尖锐，沈芙嘉抿了抿唇，“我以后会注意。”
“你看，”闻校长笑了，“你嘴上说着注意，可从你进来到现在，身为队长你都没过问一句童泠泠好不好。”
沈芙嘉一怔，脸『色』变了几变。
这话撕破了她的伪装，戳到了痛处。
“她……怎么样？”
“现在是还好。”闻校长拿起水杯喝了一口茶，“我们给她妈妈打了电话，明确告知了童泠泠落选的事情，她妈妈听后沉默了很久。不过比起一场比赛，我想她妈妈应该更加心痛女儿的受伤——一场本可避免的受伤。”
这话意有所指，沈芙嘉低声道，“对不起校长……我不是故意隐瞒她的病情的。是我不对，我应该第一时间上报。”
闻校长摆手，“我知道，当时的处境，你的确不适合去向老师打小报告。但如果童泠泠今天真的出事了，你我该如何？”
沈芙嘉不语，她不再是未成年了，如果追究起来，她确实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当后果法承担的时候，你必须提前做好处理，今天是万幸，童泠泠没出大事所以我不罚你。但以后遇到这种你不好说话又不得不说的时候，你该想到，让别人去替你开口。”
“别人？”沈芙嘉不解，“您是指谁？”
“这次训练中，她不是好几次都帮你说话了么？”闻校长弯眸。
沈芙嘉一滞，随后恍然大悟，“您是说柳凌荫？”
“没错。”闻校长点头，“她的『性』格大家都知道，快言快语，口无心。所以有些话由她说出来，大家并不会怪她，但你却不能说。譬如今天这件事，你大可以给柳凌荫使个眼『色』，让她来报告老师。”
他打开了房间内的小电视，电视上是沈芙嘉击杀宓茶失手的录像，画面定格在了柳凌荫睨着沈芙嘉的眼神上。
那双猫眼里全是无语。
沈芙嘉一噎，她都不知道比赛途中柳凌荫还这么看过她。
闻校长手中的遥控器指向了电视，笑了，“你看，柳凌荫对你的一举一动其实非常敏感，我不知道几个人看出来这是你的低级失误，但很明显，柳凌荫是一定看出来了。”
“她『性』格直率，但是并不笨，你真以为这场训练中她几次顶撞我都是因为她嫉恶如仇？”闻校长摇了摇头，“换成陆鸳挨罚，她可就什么话都没了。”
沈芙嘉愣住了，她这才回想起来，刚刚进入408的时候，柳凌荫明明私下里她说过“不要法师、牧师”，可真到了练习赛时，她却对严煦言听计从，对宓茶百般保护。
因为柳凌荫知道，在打分之中有[团结度]、[谐度]这两项指标，她要为了自己的分而谋划。
她是商人的女儿，除了面对黄昊，其他时候柳凌荫向来算得清得失厉害。
虽然有时候她年轻气盛，做事冲动了些、反应慢了些，可她绝不会给自己没事找事，谁都不会故意给自己找麻烦。
一模时，沈芙嘉对柳凌荫说了她想要当队长，柳凌荫记住了句话，她也将沈芙嘉的努力看在眼里，所以训练以来，她一直尽己所能地帮助沈芙嘉。
在闻校长第一次来巡视她们的训练时，柳凌荫原本正坐聊天，闻校长一来，她立刻噤声，一骨碌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本是畏惧闻校长的，可转眼间便因为闻校长对沈芙嘉的责罚而破口大骂。
选出来的女生都不傻，她们都明白闻校长为什么这么苛待沈芙嘉，柳凌荫同样看懂了这点，她的那份顶撞，半是真情，半是配合。
“我从来不知道……”沈芙嘉喃喃自语，柳凌荫不再她作对后，她便不再花大量心思在柳凌荫身上，如今回想起来，她竟是有些忘记了从前柳凌荫是什么模样。
柳凌荫这一年的成长与改变太大了。
沈芙嘉想起了晚饭前她看的柳凌荫那一眼，仅那一眼，柳凌荫就知道她想要问童泠泠的事情，于是立马替她开口。
她的确很懂沈芙嘉。
“这就是我们谈的上一个问题，”闻校长道，“你的社交都太浮于表面，没能好好看清身边的人，这回令你失去很多机会。”
“柳凌荫好好谈谈，未来她会成为你最得心应手的队员，远超出严煦陆鸳。”
一个分析师好找，可一个如此默契的搭档千里难寻。
“再说回童泠泠。”闻校长关掉了电视，面向了沈芙嘉，“如果她今天没出事，她就是你队伍中的一员，甚至很可能会是正选。”闻校长问，“你就打算让她一直这么僵在队伍里？”
“我其实找她谈过。”沈芙嘉不是没努力，她也想改善她们之间的关系，“但她对我很……我没法她谈下去。”
“因为你的目的『性』太强。”闻校长笑道，“一个从来不跟你聊天互动的人，一天忽然跟你说想和你做好朋友，换作你是童泠泠，你会觉得沈芙嘉是突然想和自己真心交朋友吗？”
“童泠泠在来的时候，这里的所人都没什么交集，可她为什么当众说想要宓茶做副队长？那个时候，她和宓茶总共也没说超过十句话。”
闻校长开口，“不止是童泠泠，我们几位老师也一致认为由宓茶来当副队长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我相信陆鸳如果当上了队长，宓茶也会是她心中的副队人选。”
“宓茶不如你魄力，头脑也不如你灵活，这些学生的交往的时间也大大短于你。可大家为什么喜欢她？”闻校长深深望向了沈芙嘉，话语意味深长，“因为她‘真’。”
“她不会在有利益需要的时候才突然向某人示好，她把对别人的关心融入到了平常的一点一滴。”
“在这方面，你恰恰和她相反。”
沈芙嘉蹙了蹙眉，她当然知道宓茶的好，可要她像是对宓茶那样无条件地去关爱身边的每一个人，她实在是做不到，她没这么好。
“当然了，天底下也就这一个全阳轮的牧师，普通人要做到这点很难。”闻校长知道沈芙嘉在为难些什么，“童泠泠的相处，一次谈不拢你可以去找她第二次，两次谈不拢第次，以前她没交集，就从现在和她有交集，吃饭的时候多问一句，打招呼的时候热情一点，这一个月下来，你童泠泠的关系至少不会像是现在这么冷淡。”
“你只是试了一次就选择了放弃。今天童泠泠不在队伍里了，可以后如果你遇到了不喜欢你的人合作那该怎么办？不是每一次他们都会刚好离开的，更不会每一次都有宓茶出来帮你‘讨好’你不喜欢的人。”
闻校长讲得很细，他掰开『揉』碎了沈芙嘉谈问题，不止是比赛上的问题，更也是今后人上的问题。
很多观点并不光明磊落，但很实用。一些绝不能出现在公开场合的话语，闻校长在私下里告诉了沈芙嘉。
他对学的要求向来苛刻，他尽可能地给每一个学机会，给出之后，如果没有起来，闻校长便不再多看一眼，可一旦起来了，他便对这个学几倍加注。
很少人会沈芙嘉谈论这些问题。
初中以后，沈芙嘉便不再父母聊学校的各种琐事，而学校的老师们也只管教书。这年她一直模仿着闻校长的言行举止，可那不过是单方面的模样，并没一位真正为她指点道路的老师。
今天的这场约谈，她听得很认真。
讲完了做人方面，他开始聊今天的比赛。
“这场比赛从结果上来说，是个不错的结果，了这一场胜利，你当选队长将名正言顺，陆鸳也对你也会重视一些。”闻校长支着下颚望向沈芙嘉，“你自己觉得呢，今天表现怎么样？”
沈芙嘉半垂了眼睑，“还是有挺多失误的地方，比如……那支箭被我『射』偏了。”
“嗯。”闻校长颔首，“没第一时间杀死宓茶，你处心积虑的占领地就成为无用功，给后续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是……”沈芙嘉承认，她确实疏忽了。
“这个失误是低级错误，队伍里明明有专业的刺客，你却自己揽了别人的活儿，可你揽下了又没能做到，这么关键的一步被走你差了，我把你的分数扣完也不为过。”
沈芙嘉一怔，猛地看向了闻校长。
闻校长微微叹息，“可谁叫你是队长呢——”
“队长可不能犯错。”他奈地笑道，“我不会扣你的分，但这样一来，谁的分我都不能扣了。”
他要保住沈芙嘉，沈芙嘉一旦扣分就会动摇她的形象。
因此，闻校长任何人的分数都无法扣分，因为一旦扣了其他人分，就成了厚此薄彼，那些瞧出沈芙嘉失误的学生，心中就会所不满。
“那不是心软，是你这个非刺客专业的外行人合理地『射』偏。”他给沈芙嘉的错误重新下了定义。
沈芙嘉听懂了，她感激地对闻校长道谢，“谢谢您。”
“还，当陆鸳滚下去的时候，宓茶在后面推了你，直到她的法杖碰到你的时候你才回头。”闻校长挑眉，“地上都是枯枝落叶，宓茶的脚步再轻也能发出不小的动静，你怎么会没有听见？”
沈芙嘉双手手指交握在了一起，“可能，我的注意力太集中在陆鸳身上了。”
“你求胜心太强了。”闻校长一针见血地指出了病根，“眼看马上就能取下陆鸳的首级、夺得队长之位、把你心心念念的女朋友接回来……你被那一刻的胜利蒙住了眼，这令你看不到、听不见周围的一切。”
沈芙嘉点头，闻校长说的没错，那一刻她确实求胜心切。
“这样不好，”闻校长望她，“下次记得改。谁都可以头脑发热，唯独队长不行，队长必须时刻冷静。”
他说着又笑了笑，狭长的黑眸弯了起来，“陆鸳今天犯的错也不小，她是懒惯了，以后正式比赛你千万别学她。只要还能打下去，就打。除非特殊原因，否则锦大附中的队伍绝不允许主动认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