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衔的这一招[香蜜]并没有让e408的任何一个人暴『露』身形。
不需要队长多言,严煦法杖上的法光亮起,淅淅沥沥的小雨在上空落下,预备将空中的粉尘淋灭。
但奇异的事出现,无数的小水滴凝聚在半空时,它们忽地停在了半空,同定格了一般,一动不动。
沈芙嘉扭头去看严煦,就见严煦眸中全是凝重——
她失去了对水的掌控。
她与自己的水珠失去了联系,那些水珠在空中停顿了片刻,继而,温柔的雨线忽地变成锋利的[微风细雨]!
道道水针急速而下,细若牛毫的子弹一般,犀利尖锐地自e408的上空向下『射』击,密集而急促。
严煦脸『色』一变,抬眸望去,不其然,江泽兰法杖上的法光与她的法光遥遥相应。
她恬淡地侧坐在长剑上,轻而易举地将严煦手中的控制权夺了过来。
即使她和同级的水系法师所处一室时,水也永远更青睐于她。
身为江家的传人,江泽兰有这份自信。
她深爱水,于是水也深爱着她。
没时间凝出能够同时覆盖六人的大盾,e408立刻下树寻找掩体,严煦握着法杖的手指骨泛白。
她说不出自己此时的感觉,像是被背叛,又像是无可奈何的深深无力。
同为水系法师,江泽兰出现的刹那,她便失去拥有水的资格——她最亲密无间、最志同道合的挚友背弃她,温顺乖巧地听从着别人的号令。
这种感觉,绝不好受。
秦臻抬弓,在水针地扫『射』中,她凝出一支追踪箭冲着江泽兰『射』去。
江泽兰浮于半空一动不动,箭矢在触碰到她身上的的随身盾后,像是蔫了的草茎,无奈地坠落于地。
九级上阶的弓箭手对上八级中阶的法师,追踪箭甚至没能在江泽兰的随身盾上留下半分痕迹,她依旧侧坐在剑上,连起身的意思都无。
下树的动作引起了些许动静,e408的位置就此暴『露』,枢兰的弓箭手即挽箭,一支深蓝『色』的玄水箭蓄势待发。
玄水箭破空而来,精准地落在了六人中央的空地上。
玄水箭甫一落下,巨石砸入湖泊,凭空激起千层高浪,她紧接着又去了一支玄冰箭,将前一支玄水箭带起的水浪迅速凝结。水浪四溅,刚刚碰到e408身体,便被凝结成冰,将e408的身体冻在了冰中。
宓茶双眼微睁,这招她并不陌生,正是从前和507对战时,沈芙嘉与严煦的团技:[冰封万里]!
时她们冻住方琴的百只亡灵,而今,这名水系弓箭手的两箭,一前一后地冻住她们。
虽然强度不[冰封万里],并未将人体完全冰封在内,仅是冻结住了她们的半边身子或者四肢之一,但确确实实起到了束缚作用,令e408陷入了数秒钟的停滞。
空气中的花香愈加浓郁。
沈芙嘉的右臂和双脚被冰冻住,她挥臂跺脚,迅速震碎了手脚上的冰块,她的破冰速度很快,然而不等她们有所喘息,一抹古怪的笛音回『荡』在了岛顶。
这声音诡异至极,在笛声响起后不过片刻,慕一颜忽地呻.『吟』一声,痛苦地抱住头蜷缩起来。
在e408的战斗中,发出声音是绝不可饶恕的大忌,慕一颜身为刺客更谙其道,怎么会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
“慕一颜!”付芝忆急呼一声,慕一颜的表情分痛苦,她像是陷入了极端痛苦的噩梦中,浑然没有听见付芝忆的提醒,口中不断呓语着什么。
“不要……”
“不要……不要吵架……”
「慕国立,我告诉你,你最大的优点就是能以己度人!自己平时爱干的那些勾当你也全往别人身上想!」
「勾当?!什么勾当!我一推门就看见那几个男模对着你勃.起,你倒是告诉我我该怎么想!」
「那是艺术!别把你肮脏的思维套到我的身上,婚前我们就说好,你绝不干涉我画画,现在反悔?!」
别吵……
「我不是东西?哈哈……宋淑杭,结婚二年了,你去问问看,哪个男人受一回家就看见自己的妻子待在『裸』男堆里!我对你够容忍!」
「我说了多少遍,我没有和那些男人发生关系,这只是艺术!」
「狗屁的艺术!子今天就砸了你这勾.栏窝!省的你女儿给教坏了!」
「慕国立!!!你敢动我的画室我就死给你看——!」
男人的咒骂、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和器具砸落的声音融为一体,慕一颜头疼欲裂,她眼前一片血『色』,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感知不到,只有肿胀的疼痛在脑中翻滚。
这疼痛压着她全身的骨骼,最终令慕一颜踉跄着跪倒在地。
冷汗打湿了鬓发,她倒在地上,口中魔怔般不停喃喃:“别吵……不要吵……”
正要拉她的付芝忆忽地同样一僵,她眼中出现相同的灰败,被死死地定在了原地。
出现异样的不止是慕一颜,自她倒下后,整个e408一个接一个地跪倒在地,到了最后,连八级下阶的严煦和沈芙嘉都神恍惚,双眼呈现出了空洞,握着法杖和武器的手慢慢松弛软化。
她们像是忘记了自己正在比赛,脸上或是麻木呆滞,或是悲伤难受,抱着头痛苦地呻.『吟』、长啸。
那诡异的笛音自巫师洪梦霖法杖上传出,覆盖整个e408。
诅咒·梦魇
空气中的花香愈加甜蜜,花香融入了雨水,无孔不入的水珠落在人的身上,令水中的花粉贴着皮肤,渗透进体内。
笛声刺耳,在这晕头转向的花雨下,e408眼中的清明越来越少、越来越浅,直至完全消失,彻底地沉溺于幻境中。
[雨梦生莲],枢兰为她们的敌人准备一场醉生梦死的幻境,她们温柔而致命,让所有人都在如梦如幻的恍惚中死去。
e408中,没有人的等级比洪梦霖高,何况,这场雨梦还结合九级上阶木系法师林雨衔力,二人合力下,八级中阶以下的能力者皆无法逃脱,她们将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之中,层层的幻境犹如一朵闭合的莲花一般,将人层层包裹、囚禁,成为一动不动、任人宰割的鱼肉。
除了一个人——
七级中阶,牧师宓茶。
她惊愕地望着逐渐僵硬的同伴,不明白发生什么,牧师和巫师相克,等级低于宓茶的诅咒根本不会作用于她,那笛声除了让她感觉到难听以外,没有任何其他的感觉。
虽然宓茶无法体会队友们的痛苦,但她没有猜错,造成e408全线崩溃的,必是对面的巫师法杖中的笛音。
法杖立刻凝聚出耀眼的白光,宓茶对准巫师的眉心,拿捏着不会击垮她神经的力度,将能力投『射』出去。
可枢兰会给她机会吗?
谁都知道牧师是巫师的克星,枢兰自然会防着这一手,对面的弓箭手弦上早就准备好了竹箭,两名风系轻剑士自两翼持匕首朝着宓茶挥出。
面夹击,宓茶大惊失『色』,正面利箭刺来,两翼匕首寒光烁烁,宓茶侧身一闪,首先躲过竹箭。
或许是因为江泽兰的那句“届时不要伤到她”,又或许是因为对牧师的轻心,这支竹箭并不迅猛,被宓茶顺利地躲过,钉在了她身后的树干之上。
弓箭手一愣,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失手,随即又补一箭。
这一回她认真严肃起来,竹箭破空的声音便比先前要高昂不少,精准地对上宓茶的眉心,与此同时,两边的轻剑士也包抄上来,将宓茶团团围住。
宓茶焦急万分,她顾不扑上来的轻剑士,首先瞄准巫师洪梦霖,白『色』的法光越过挡在洪梦霖身前的江泽兰和林雨衔,勾出了一道高高的圆弧,精准地落在了洪梦霖的身上。
没有丝毫作用。
宓茶一愕,她这才发现,对方的身上有一张八级的随身护盾!普通的法光无法穿透,她需要一定的时间,静心准备后,才能穿过浓缩密集的水元素。
但不幸的是,她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江泽兰对上宓茶惊愕的眼,她略微颔首,表达对百里家族的敬意:
承让。
队友们陷入了幻境不可自拔,没有人能为宓茶拖延时间。
一个月的体能训练再是强悍,她一个牧师又怎能同时和名攻科生相抗?宓茶所学的那点皮『毛』根本无法打败三名攻科生,何况对方身后还有名法科在虎视眈眈。
她眼中闪过一道慌『乱』,四面楚歌,她不知道自己该跑还是该留,若是留下,必死无疑;若是跑,她的队友一死,一个牧师的存活也没有任何意义。
难道在省赛上就要启动[复制]么?可就算使用复制,也只能击杀一人,对面还有五名选手。她要使用[治愈],但该使用哪条咒术?眼下的局面,她还来得及使用吗?
极度的慌『乱』下,她脚跟一滑,踩到了淋雨的苔藓,上身不稳,在三名攻科的包围下,牧师滑稽地摔倒在地。
鼻尖传来了竹箭破空的气流,宓茶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等待自己将死的结局。
糟,这一局打坏了……嘉嘉又要自责难过……
然而,宓茶等来的不是系统判定死亡,而是一声惨叫。
她茫然地睁眼,在她面前,立着一抹纤细的人影。
沈芙嘉。
她站在宓茶身前,右拳捏着断成两截的竹箭,左腿旋起,一脚扫到了左翼的安荀,力道大,令其扑向右侧,连同右翼的风系轻剑士朔青一并摔倒滚落,竟滚数圈才堪堪停下。
那一声惨叫正是来源于被踢中腰腹的安荀,防护服不防格斗,她被生生踢断了两根肋骨,体内大量出血,站立不能。
“安荀——!”被她压在身下的朔青眦目大喊,隔着皮肉她都感受到了安荀肋骨的不正常,安荀的脸『色』惨白一片,她张张嘴,随后两眼一翻,痛场昏厥。
观察室的黄校长猛地起身,“闻校长,你们的学生是怎么回事!”
闻校长同样心中泛起了骇意,他一拧眉,难道是宓茶遇险令沈芙嘉一时间忘收力?
“您老莫急,”他安抚道,“攻科间,磕磕绊绊在所难免,大赛的规则里也只是禁止‘不可逆转的重伤’,普通的皮肉伤是在允许范围之内的,看样子那位小姑娘应该是断了肋骨,您要是不放心,可以立刻停赛,医疗组会马上将她治愈。”
黄校长胸口起伏了一阵,末了深深地叹了口气,忍下来。
此时暂停比赛相当于认输,闻校长所言不错,攻科生有皮肉伤是正常的况,只是这一脚未免太狠些。
权衡一番后,她重新坐下,但眉宇紧锁,再也不复先前的轻松。
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影,宓茶不可置信地低呼一声,“嘉嘉?”
不仅对面的枢兰队疑『惑』不解,就连宓茶都完全不理解沈芙嘉为什么突然脱离幻境。
听到她的呼唤的沈芙嘉稍稍回眸。
夕阳残血,黄昏之下,血『色』的天光打在那了张冷若冰霜的脸上,美眸已不复墨玉的温润,赫然成一片嗜血的猩红。
这绝不是人类该有的瞳『色』!
宓茶瞳孔骤缩,那双血『色』的眼睛里没有焦点,亦没有丝毫的温度,她看着宓茶,可和看待枢兰的眼神一般无二——看死人一般,不复半分柔。
沈芙嘉没有脱离幻境,她只是陷入了更深的幻境。
宿主失去意识,暗不见光的万丈深渊下,伺机已久的巨剑便发出了一丝低沉的剑鸣。
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