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重物坠落的声音在偌大的广场上不断重复。这是一片开阔的广场,没有墙壁遮挡,被人群包围,广场之上,正在进行最后的角逐。
又一次,女人被高高抛起、最后砸在地上。她五体投地地趴着,下巴磕在台沿,齿间鲜血流露,面朝着台下的围观者。
女人的右手紧握巨大的战斧,干涸的血液从指缝中流出,将斧柄涂染成红,唯独斧刃上没有半点血污。
那只手不剩多少气力了。
她支着那把战斧,慢慢的、又一次爬起来,身后传来一声哼笑,“够了吧,你已是必败无疑了。”
童泠泠撑着长斧,站直了脊背,她一抬眸,便在场外的人群中看见了一抹苍白的身影。
童芝雅凝望着她,双手紧紧握在胸口,她冲着童泠泠摇头,发白的嘴唇颤了颤,用乞求的眼神望着她望着她那遍体鳞伤的身体。
别打了,她们认输。
童泠泠沉重地喘息,呼吸之间充斥着灼热的血腥。
她额头破了一角,浓稠的血液顺着额角流下,爬过右眼,最后从下巴滴落,蜿蜒出一道妖冶的血线。
她一抬眸,半边的天空是茫茫的血色,半边是不透光的黑。挂在头顶的太阳红得发紫,热得让人焦灼窒息。
她望着天空,没两眼就头晕眼花,于是低下了头,看向了台下。
台下,当她看见童芝雅那仅剩下三根手指的双手后,狠狠地深吸了一口气,结束了休憩。她猛地挥斧转身,朝着身后的两人冲去。
那双眼中充斥着破釜沉舟的仇恨,长长的战斧在她身后拖出一道血色的火影,和她头顶的红日照相呼应。
一声高喝,那娇小年轻的身体仿佛是燃尽了生命的最后一息,一双明眸转变为了骇人血色,她双手握住斧柄,将毕生的力气都用在了这一击上,拼死一搏
扑哧。
在她挥斧之前,四把银月弯刀同时插进了她的身体,在她身上留下了四道对穿的刀伤。
身形一僵,她跪倒在了广场上,像是一只破烂的巫术娃娃,插满了穿透身体的长针。
最后的生命之火被消耗殆尽,那双眼眸失去了神采,跪在灿烂的阳光下,握着战斧昏死过去。
童芝雅闭上了眼,通红的眼眶处,两行盈了许久的泪滑落而下,她心中提着的那口气彻底散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声尖锐疯癫的长笑自童芝雅身旁爆发而出,女人双眸大睁,眼中全是血丝,她蹦着跳着跑上了广场,高举双手,转着圈地冲着人群大喊,“我赢了!你们这些废物!我赢了!我赢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全都得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璃月璃星对视一眼,双双松了口气,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
终于,她们赢了,她们打败了所有人,成为了母亲和妈妈的骄傲。
“收!”璃星一抬手,插在童泠泠身上的四把弯刀拔.出,旋回了她的身侧。上面的血液甩了一路,当弯刀飞回她手里时,已锃光发亮,没了血渍。
她睨了眼跪在场上失去意识的童泠泠,不屑地轻哼一声。
废物就该有废物的样子,张牙舞爪的真叫人好笑,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地跪着顺眼多了。
打斗场的旁边,一直静坐着的身影站了起来,那是一个高个子的女人,眉眼若剑,锋芒毕露。
她的身后站在两个男人,一个从头到脚都隐藏在灰黑色的斗篷之下,看不清面容;另一个瑟缩着肩膀,正是袁家的女婿、家主的丈夫,斐良。
女人甫一起身,一股浩瀚锋利的威压便铺散开来,全场寂静。
璃梦的狂笑戛然而止,她转过身来,用仅剩的两根手指勾了勾散乱的头发,半是讨好半是欢喜地柔声唤道,“家主,月儿和星儿赢了。”
前后声音转变之快,仿佛不是一个人。
袁禹默颔首,鹰隼般的双眸扫视了一圈全场,在她视线望过来之时,场内场外所有人都跪了下去,额头贴地。
她是唯一站着的人,连身后的男人都弯下了腰。
袁禹默扬声道,“胜负已定,我宣布,璃月、璃星从此改名为袁月、袁星,是我袁家唯一的继承人。”
璃月璃星猛地抬首,二十多年的厮杀竞争,终于有了回报!
二人跪在了袁禹默身前,齐声高呼,“多谢母亲赐名!”
她们身上还沾着血迹,只这一天,她们便与十数名狂战士决斗,衣服上沾满了所有竞争者的血。
她们是无数精锐中脱颖而出的最强者,如那两对银月弯刀一般,锋利无比、锐不可当!
“五天之后,举行赐封仪式,所有人必须到场,为少主庆贺。”袁禹默宣布完毕后,侧过了身,“袁月、袁星,你们跟我来。”
“是!”两姐妹兴奋不已,她们跟在了袁禹默身后,离开了这片血色弥漫的广场。
在她们身后,是一双双麻木的眼睛。他们跪在地上,良久之后,才晃晃悠悠地起来,如槁木一般,各自散去。
终于,一切都结束了。
斐良扭头,他最后看了一眼人群中的童芝雅,继而闭了闭眼,遮掩住万分心痛与无奈,转身跟着袁禹默一块儿离开。
童芝雅拨开散场的众人冲去了台上,她跪在擂台的中央,颤抖地伸出手,想要抱住血流如注的女孩,可那具身体上没有一点好肉,处处都是重伤,仿佛轻轻一碰,血肉就会簌簌落下。
她低垂着头,轻轻地呵笑起来,那笑声凄凉苦涩,无力如绵,被耀眼的太阳一晒,便蒸发飘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