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
浑身酸痛之中,宓茶听见有人在叫她。
她费力地睁开眼睛,模糊地看见了翡丝芮的脸。
在看见翡丝芮的一瞬,梦中的内容纷涌回溯。
爷爷奶奶…三爷爷…还有百里谷!
她大口喘息,抓住了翡丝芮的袖子,磕磕绊绊地哭泣道,“翡姐姐,我做了噩梦,梦见百…”
然而,视野远方,当看见自己所处之地时,宓茶浑身一震,指尖冰凉。
不是梦。
是真的……
这里不是她的房间,而是一处深山山洞。外面下着倾盆大雨,在洞口形成了一道密密的雨帘,绵密的寒意钻过这道帘子,一个劲儿地往温暖处侵.略。
这不是百里谷,百里谷从不会有这样的寒冷。
见她醒来,翡丝芮如释重负,脱力般跪在了地上,宓茶这才发现,翡丝芮脸上满是泪痕。
“姐姐,你怎么哭了……”她开口,感觉喉间干涩无比,口鼻处皆有浓浓的铁锈味。
翡丝芮抬手,揩了一把脸上的泪,笑道,“我以为……”她止住了话音,搂着宓茶的肩膀,“你没事就好。”
“我?”宓茶茫然。
她想要起身,然而刚坐起来便被自己身前的情形吓到了。
自己的睡衣全是血,从衣襟到腹下,悉数被血染红。
“你昏倒之后一直在呕血。”翡丝芮紧紧抱着她,语气中还残留着后怕和绝望,“我喂你喝药,可是没有用,怎么叫也叫不醒你……”
一级上阶的牧师绝不会生病,可要是病了,那便是石药无医。
宓茶看见了,翡丝芮的手上、身上也全是血。
她回想起了百里谷毁灭时的肝肠寸断,那时一股灭顶般的剧痛伴随着悲恨撕扯着她的体内,顶得她喉咙腥甜。
这么说,一切都是真的……
“唔呃…”记忆回笼,宓茶猛地向前一倾,一股热血从心头涌出,喷在了腿上。
翡丝芮大惊,抚着她的背,“哪里不舒服?是被什么伤到了吗!”
宓茶捂着嘴唇咳嗽,咳出来的血将她的视野都染红,视线里朦朦胧胧的一片薄红。
她咳得说不出话来,也痛得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地发抖。
自己是怎么了……难道是被人废了能力?
宓茶勉强调动精力检测自己的身体,不消片刻,她惊愕地发——自己不仅没有受伤,而且突破了王级!
车上昏厥之前,体内里有破碎的感觉,难道这就是突破王级的感觉?
宓茶不知道。
既然突破了王级,为什么她会呕血?为什么她身上那么痛,痛得好像五脏六腑都在被搅拌一般。
还有百里谷,到底是谁半夜进攻?她们做了什么竟招此大祸——不,这些都不重要。
宓茶捂着嘴,看向了翡丝芮,唇齿与鲜血中碰合,哑声问,“其他人呢……”
喉咙被血凝固,她的声音像是八十老妪。
翡丝芮叹息着,“我们出来得最晚,其他人都早早离开了。我不敢通讯联系,怕被监听。”
宓茶的呕血稍稍止住了,翡丝芮连忙拿帕子给她擦脸,“大家应该都往新谷去了。”
“这是哪儿?”宓茶打量四周。
“百里谷在禹国的传送线被破坏了,我们出谷之后,一路有人追击,一时恐怕没法走远。你昏迷不醒,呕了一车的血,我实在担心,就近找了没有信号覆盖的地方。”翡丝芮道,“这是禹国北边的山林。”
宓茶知晓后,缓缓点头。
倏地,她猛地睁大双眼,死死抓住了翡丝芮的胳膊,惊声问道,“你说大家去了哪里!”
翡丝芮一愣,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激动,却还是回答道,“本谷这么大的动静,卫星谷却没来支援,我猜测几处卫星谷也有损伤,大家估计是往宋国的新谷去了。”
心脏锥痛,刚刚止住的血哗地又呕出了大片。
眼前视野暗黑无光,宓茶仿若被人抽骨,无力地摔倒在地,翡丝芮惊恐地扶住她,“小姐!小姐!”
“糟了……”宓茶倒在血泊之中,瞳孔涣散,凄然悲苦道,“糟了!”
“什么糟了?”翡丝芮问。
“他们破坏传送线……有意…放一部分弟子出逃……就是为了跟踪我们,找到新谷。”宓茶双手握拳,无力地捶打地面,“新谷……百里家世代的牌位还有女神像都在那边!咳咳……”
“不会的不会的。”翡丝芮连忙安慰她,“新谷在宋国境内,姬方缙手伸得再长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就派兵入宋。”
眼见呕血越来越重,她搂着宓茶焦急道,“别想这些,你的身体才最重要。”
“小姐,我们马上去西大陆找秦浩文。”翡丝芮说着就要将宓茶背起来,“让他帮你治疗。”
除了地级的百里鹤卿外,如今唯一王级以上的牧师便只有牧师协会的会长秦浩文。
“不!”宓茶摆手推开了她,“我睡一觉就会好……等我有力气了,我们马上去找大…”她话还说完,便双眼一瞌,软倒在了翡丝芮怀里。
翡丝芮惊骇万分,确定宓茶还有呼吸后才稍稍松气。
她搭着宓茶的脉搏,可什么都探不出来,身上也没有发热,就是不停地呕血。
从始至终,宓茶一直待在她的车上,到底是受了什么伤?连一级牧师都无法自愈?
再这么下去小姐会生生失血而亡的,到时候她怎么向夫人和樊景耀交代!
翡丝芮抱着宓茶,让她下巴抵在自己肩膀,以免喉管里的血液倒流窒息。
翡丝芮有心外出打探一下情况,可又放不下宓茶,一个人分身乏术,忧心如焚,暂且靠着岩壁静坐了一天。
等到大雨停歇,天色暗沉之时,倚在翡丝芮肩膀上的宓茶终于悠悠转醒。
她身上结满了血污,又腥又臭,口鼻之中也全是干血。
“小姐,你醒了!”翡丝芮长舒一口气,从储物器里取出一瓶水喂到她嘴边,“喝点水吧,我这里还有食物。”
宓茶没有说话,乖乖低头喝水,将口鼻管道里的干血洗刷了下去。
她懵懂地眨了眨眼,自己似乎不再呕血了,身上也没有哪里不适。
吐出来的血量虽然大得惊人,可此时的宓茶早已不是灵池放血的那个宓茶。现在她的身体坚韧无比,这些失血量对她不值一提,血液在呕出来的瞬间,体内的造血干细胞便补上了。
她先是迷茫地看了一圈四周,似乎又忘了自己的处境,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