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一样……可这样下去,我们后半辈子都只能在‘相互磕头说对不起’中度过了。”
沈芙嘉一下子笑了。
宓茶从她身前退开几分,眸中尽是动情的水色,伸出小指来,“现在开始,我们之间再不要道歉了,好吗?”
百里谷一事,她在沈芙嘉面前三缄其口,沈芙嘉已经足够辛苦,宓茶不想再把自己的负面情绪带给她,而沈芙嘉也从未对宓茶提及这十年来的腥风血雨。
她们在一起,只要传递快乐就够了。
沈芙嘉伸手,小指将宓茶胸前的白发撩起,缠了两缕和她相勾,低头亲吻两人交接的小指处。
“好。”
……
翌日一早,按照约定,沈芙嘉带上了宓茶一同上街。
随行的还有柳凌荫和陆鸳。决缡没有陪同。
三人都来尧国不久,人事物皆不了解,沈芙嘉与她们坐在车内缓缓飞行,从低空俯览整个帝都。
柳凌荫颇有些意外,“我还以为尧国没有空中车道。”
“是没有。”沈芙嘉道,“只有帝都和附近的三个大省铺了,其他地方个人还不能合法飞行。”
车子升到了空中,这片繁华又老旧的帝都便清晰浮现与脚下,最醒目的便是那片金灿灿的皇宫群苑。
“尧君尧庆丰和我们同年,是木系法师,他在能力上天赋平平,但多愁善感,对诗词歌赋各类艺术倒是很精通。”沈芙嘉首先从皇宫开始介绍。
“皇后来自于汉国,是如今汉国总统的幼女,和她父亲一样好战,虽不是能力者,但比丰君干练多了。”
“除了皇后,尧庆丰还有一位贵妃、两位妃子和其他数位妃嫔。”
柳凌荫撇撇嘴,“真是野蛮又落后的国家。”什么年代了,居然还在搞一夫多妻。
宓茶看向沈芙嘉,“我听说尧国有权者可以随意娶妻纳夫?”
“也不用有钱有权,只要双方愿意,就可以随意娶纳,不限男女。”沈芙嘉接着道,“尧庆丰倒是对自己这些嫔妃们避之不及,但这全部都是出于政治联姻,他只能接受,膝下也已经有了两位皇子。”
宓茶望着那片皇宫,想起了和尧庆丰吃饭时的情景。
她不知道尧庆丰能否被称为“仁义”,但绝称不上暴虐。
“尧国贫弱,宗族瓜分了财富、领土和皇权。”沈芙嘉指向最精美奢华的街道,“那一片都是各宗各族在帝都的府邸,按照金字塔来划分的话,除了皇室尧氏外,尧国目前第一阶层的宗族是钦氏。”
“首相的那个?”陆鸳问。
“是。首相把持朝政多年,自己的家族也从原来的二等提为了无人能比肩的第一大族。”
“第二阶层里,有三家,红、姚和柏。”
“洪氏一族是老牌宗亲,太后、贵妃皆出于其中,贵妃又给尧庆丰生下了一位皇子,地位愈加稳固。”沈芙嘉转头,看向宓茶,“你和尧庆丰吃饭的时候看见他身后的带刀侍女了吗?”
宓茶有印象,“那个利落的姑娘。”
“她也是红氏出身,叫做红菱,从小就被太后安置在皇帝身边,和尧庆丰青梅竹马长大,情分非同一般,宫中的禁卫调度、安保布防她掌了一半的权力。”
“这么厉害?”宓茶微讶,她还以为就是个普通侍卫呢。
沈芙嘉闻言,半是委屈地盯着宓茶看。
宓茶立刻补充,“当然没有嘉嘉厉害。”
沈芙嘉这才笑了。
柳凌荫坐在两人对面,觉得时间又回到了十一年前,让她无语的气氛一直没有变。
讲了红氏的代表人物,沈芙嘉又开始讲余下两个。
“姚氏是这些年依附着首相钦荆正起来的,内阁几位常任大臣中,海军大臣便出自其中。”
“而财政大臣柏长安的家族柏氏也是老牌宗族了,柏长安资历深,是三朝元老、尧庆丰的师傅,他门徒无数,掌玺大臣宋如玉也是他的弟子之一,两人对尧庆丰忠心耿耿。”
沈芙嘉笑了笑,“这个国家除了柏氏外,其他几乎都是钦荆正的犬牙,就连皇族的尧氏中都有不少巴结钦荆正的。”
“不止是国内的宗族,钦荆正和北清国常有来往,有些他为了面子不好开口的,北清也会帮他开口。”
“做王做到这个份上,还真当得起一句‘寡人’。”陆鸳道。
柳凌荫看向宓茶,“难怪他那么渴望百里族进来。”
宓茶眸中划过不忍,“可我来尧国……也未必会帮到他。”
她也是来分权夺地的。
沈芙嘉搭上她的手,“大争之世,你进一寸我就失一寸。尧庆丰固然可怜,但连他这样懦弱的王都知道要夺权。为了百里族、为;死去的亲人,我们可不能再退了。”
是了,宓茶敛眉,她无力照拂所有人。
如陆鸳所说,没有人能做到跨物种的善良。
她今生生在了百里族,享受了百里族的供奉,就得为百里族谋划,再不能让那样的惨剧上演。
“除了以上的大宗,尧国第三阶层的宗族基本被内阁大臣们背后的各个家族占据。其余各个小族更是数不胜数。”沈芙嘉道,“尧国皇权旁落,便是因为国内宗族立林,又多又杂,把皇权一点点蚕食了。”
“如今百里族来,能算得上是第二阶层吗?”宓茶问。
沈芙嘉思忖了片刻,道,“若是从前的百里族,三个尧国都抵不上,现在我也不清楚百里族内况如何,尧庆丰既然封你为三等公爵,大约是能和钦氏相抗衡的。”
她认为百里族处于第一阶层。
可宓茶听后,并不高兴,她叹气道,“如果是这样,那我们就危险了……”
“不要紧。”沈芙嘉的手指从宓茶的手背插.入,与她相扣。“我在帝都三年,已经完全取信了钦荆正,现在是他的义女。我告诉她,我和你是旧识,会想办法将百里族变为他的势力。”
几人看向了沈芙嘉。
“明日百里就要在帝都开府了,钦荆正一定会来,到时候我向他引荐你,你只要说些模棱两可的暧昧话,应付一下就好。”
沈芙嘉道,“百里族那么大块肉,即便折损了,也不是一个尧国的宗族就能吞下的,不用看他的脸色,再怎么说,钦氏里连一个王级都没有呢。”
宓茶还是有些担忧,“一个人、两个人强是不够的,钦荆正在尧国掌权多年,他有的是办法将我们赶出去。”
她思量了一下,沉吟道,“百里族得先扎根。我听说北清国常在冬季进犯,现在也在边境摩擦,如果可以,我想带着族人参战,向尧国各宗展示百里族的强大,用以威慑;同时也能趁机将陵城一带的尧军肃清,全部换上百里族的人手。”
几人一愣。
谁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宓茶口中竟会说出“想让百里族参加战争”的话来,更没有想到那个总是一副“大家要好好相处”幼儿园老师模样的牧师,会如此平静地说出用兵戈来夺取他人土地的策略。
宓茶感受到了几人的视线,茫然道,“我说得不对吗……”
“不…没什么不对的。”柳凌荫摇头,“我觉得很好。”
陆鸳亦是点头,“你说的没错。威不威慑暂且不论,把陵城及其周边的尧军全部拔走,那里便成了百里族的国家,可以随意练军、布防。且因为战事频发,那里本就没什么百姓,哪怕易主,也不会有人闹事。”
有了自己的土地,就再也不用看谁的脸色,以后在国内不论进退都有个后巢。
得到了她们的支持,宓茶心里安定了一些。
她生在禹国长在禹国,从没有在其他国家常住过,尧国对她来说更是完全陌生的国土。
幸好,在陌生的土地、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人群中,她还有这些朋友可以信赖。
“既然这样,那就尽快向尧庆丰请战。”沈芙嘉说,“明天的开府宴上就是个好机会。”
宓茶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