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茶这次带来的援军里,有五百名七级以上的牧师,其中内外门弟子的比例三七开,而北清的魔马骑兵营亦是整编的五百人。
按照北清的惯例,营中当有两百名巫师、两百名骑兵以及一百名的机动人员,包括侦查、后勤、步兵、替补等人。
百里谷还在驻防,宓茶需要留人在谷中,这次一共带出一千四百名七级以上牧师,占百里族现存七级牧师总额的60%。
若是从前,千百名七级牧师不成话下,可现在,宓茶一个都损失不起。
她在曼州驻扎了两天,青城方没有进攻,侦查兵回报,北清调了一个团驻进了青城,可见其谨慎,要等完全消化之后,才会继续前进。
北清没有让宓茶歇息太久。
正午日光最盛时,宓茶在阳光下卜了一卦。来了尧国后,即便决缡再不布置课业给她,她自己也每日都观星卜卦。
正午的阳光加持下,她算起来能准一点。
今天的卦象:水.雷屯,互卦,上艮下坤。
若在冬季,便是大雾弥漫,雨雪交加。
她算完之后,找来了军中等级最高的水系法师帮忙测量空气湿度,又一面和天气预报相核对。
三方结果都一致后,宓茶眉心一跳,将一部分亲信招来,让樊景耀将大部分高级牧师和一半数量的军士送往启新镇。
启新的后方就是樊城,也就是郁思燕指定的北清葬身之处。
“现在就走?”这个命令让樊景耀有些摸不着头脑。
“现在就走。”宓茶只对他一人吩咐道,“你们在启新镇做好接应和驻防,明天天亮之前,大部队或许就会赶到。”
樊景耀拧眉,“小姐,今晚北清要打过来了?”
宓茶没有否认。樊景耀顿时道,“那我要是走了,谁来保护您的安全?”
“我会照顾好自己。”宓茶看向他,“不要多问,执行就是。”
如此这般,樊景耀便沉默地执行了宓茶的命令,在天黑之前,将人都转移去了后方。
当晚,如宓茶所占卜的那般,乌云蔽月,浓雾四起,是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
在天暗下来之后,百里大公忽然传令,今晚演习,所有人不准入睡。
当士兵们收拾了东西,穿上防护服,藏在两侧林子、山坡上,等待演习开始时,大地忽然微微震颤了起来。
一开始仿佛是轻微的地震,碎土砾石在地面上蹦动,紧接着,冲锋号忽然在营中响起,有人大喊——“迎战——”
那地动正是两百匹巨马踏出来的响动,随着北清的靠近,震感越来越强,如鼓槌一般打在心脏上。
第一声马嘶之后,浓雾之中破出了无数锐利的犄角。
宓茶站在东侧的山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一抹抹巨大的黑色亡灵将站口的防护撞开,直入曼州。
“射击——”她下令,手上扬起一道银光,星汉杖划破浓雾,凌驾在北清的骑兵营上空。
牧师法杖如同一束明月,布下了银色的光纱,将浓雾驱散大半,在光明纯正的法光笼罩之下,魔马们发出了惊恐的嘶鸣,一匹停了下来,后续便都难以前进,
银光一出,刹那间,东西两侧亮起了密密麻麻的火光和法光,弓箭手挽弓,其他能力者将能力注入枪中,更有法师启动魔炮。
“不好!魔马受惊了!”北清之中有人喝道,“拉好缰绳!一排向东,二三排向西,活捉百里觅茶!踏平两侧尧军!”
巫师们手中的法杖连番闪烁,在夜雾中连成了一片猩红的血光,重新控制住惊慌的魔马。
即便王级牧师在对付亡灵时可以以一敌百,但这里可不止一百头亡灵。
魔马的数量太过庞大,牧师的法光只能将其削弱,做不到溺死。
底下的骑兵营迅速地分为两支,一支朝着宓茶所在的山坡上踏来,一支奔向了西侧的树林。
星汉杖的光照范围有限,一旦魔马骑兵们分散来开,它便再难将其削弱,而普通牧师们面对着样成群结队的亡灵,早已六神无主,六级以下的当场胸闷窒息。
一旦近战,普通士兵很难和如此巨大的魔马相抗,炮火声驳杂了起来,间或有了人的惨叫。
高大的草原骑兵夹着马肚,三米多高的巨马纵身跃入尧军当中,像是蛮牛入了菜地,对林间的伏兵一顿践踏,将肉与骨踩得粉碎稀烂。
“族长小心!”宓茶被人往后一扯,一名内门的男孩执剑挡在了她身前,长剑死死抵住了踏来的一对铁蹄。
宓茶一怔,她颤巍巍地仰头,就见高头大马上坐着一名肤色古铜的老汉,他匿于夜色之中,只余一对沉淀着杀气的眼睛居高临下地望着惊慌失措的宓茶。
“呃啊——”
老人一扯缰绳,魔马嘶鸣着用力,两只前蹄一下子就将底下的剑士撞开。
他从坡上滚落,翻了数圈,喉中喷出一口鲜血,昏死了过去。
宓茶瞳孔一收,她收回半空中的法杖,王级的牧师法光凝聚于身前,老汉座下的魔马一僵,片刻,如一抹黑烟般消散在了空中。
落地的老人没有半分迟疑,五指成爪,探向了宓茶的肩胛。
砰——
一声枪响从老人的爪下穿过,子弹高速刺破空气,将他的手腕擦出了一点红痕。
宓茶右手执杖,左手端枪,冷汗涔涔,喘息着高呼道,“撤、撤退!”
说罢,她转身就往山上跑去,跑得跌跌撞撞,如被恶鬼索命。
越过这座山坡,后面便是通往启新的道路。
她一边跑,一边将三大领域全部打开施加在尧军身上。滚下山坡的年轻剑士指尖一动,很快转醒。
虽然有了王级牧师的辅助,可主将已经丢兵弃甲,仓皇逃跑,还下达了撤退的命令,一时间,尧军再无半点斗志,皆慌慌张张地向启新逃散。
“司令!司令!”有北清军杀到了和宓茶对峙的老汉身侧,“您没事吧!”
蹇冧默不作声,望着狼狈爬山的女孩身影,心中一叹。
果然只是个未经风霜的小公主,生嫩得不行,难怪决缡要这般求他。
“听我命令!”放任宓茶越过了土坡,蹇冧才抽出自己的长.枪,扬声喝道,“全速追击,活捉白发者——百里觅茶!”
他身边的军士当即将命令传递下去,喊道,“活捉白发者——百里觅茶!”
一时间,半边曼州皆是一声声的传令“活捉白发者——百里觅茶!”
这声音漫山遍野,如同狮虎的咆哮,不需夜风便传到了宓茶耳中。
她翻过突破,刚要上坡后提前备好的防护车,听到这阵呐喊后,倏地一顿。
“族长!”准备开车的司机急忙道,“快上车呀!”
电光石火间,宓茶眸中划过挣扎,她猛地转身,从储物戒里取出一辆敞篷车,坐去了驾驶座。
“族长!您这是做什么!”司机惊愕道。
“你带其他人走,我自己开车!”宓茶没给他多话的时间,油门一轰,跑车拉出了刺耳的噪音,排着滚滚黑烟朝前冲去。
她的长发在疾风中拉出万千醒目的白丝,让翻过土坡的北青军一眼就能看到。
“百里觅茶在前面!活捉她!”
魔马之上,数名的弓箭手瞄准了白发所在的车侧。
无数只爆破箭如流星般陨落,在宓茶的四周轰然爆炸。
哧——她急打方向,所幸对方为了活捉而没有取她性命,她还算是完好无虞。
自己虽然无虞,可旁边被爆破箭误伤的士兵无数,宓茶一边开车,一边持续释放三大领域。
她像是在和死神拔河,在这片炮火之中,拼尽全力地补上每一股鲜血、每一处伤口。北清制造了多少的伤亡,她便补救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