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料定自己一定会为她把这些事办成,所以不必多费口舌。
当众人表决百里族的诉求时,钦荆正喉结微滚,抬手翻过了眼前的牌子,沉声道,“同意。”
这两个字一出,全场寂静。
别说其他人倍感诧异,就连宓茶、慕一颜和秦臻都吓了一跳。
她们看向了钦荆正,不知道首相是吃错了什么药,居然会答应她们的诉求,把自己的两个岛白白割了出来。
宓茶心中惊疑,这是怎么回事连百里族内部都对这份报告不抱希望,首相为什么会答应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对上了宓茶的目光,钦荆正错开了视线,咽了口茶。
他再忍她两三个月。等帝都政变之后,百里族该回哪回哪去,尧国终究是他的天下。
皇帝、百里族和其余诸族皆茫然狐疑,唯有沈芙嘉知道内情。
她看着神色漠然的钦荆正,唇角微微勾起。
这点东西微不足道,算是她送给茶茶的新年礼物,等茶茶生日之后,她还会把整个尧国都奉于她手。
待百里族君临天下,她就是宓茶的第一功臣,往后便可朝夕相处,共同进退,这世上再不会有人比她们更加亲密。
钦荆正同意了百里族的诉求,他身后的附属族,如姚族、安族等族虽然一脸茫然,但还是跟着首相一起投了“同意”。
宓茶糊里糊涂地拿下了一个省、两个岛,还减免了不少税收,比起高兴,更多是纳闷和担心
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陷阱
她疑惑不已,会议还在继续,第三项议程是各宗各族针对下一个半年的工作提出建议。
每一次的宗族大会,在第三项的议程里都有一个固定的议题
柏族族长柏长安拱手道,“陛下,今天已是1月26日,过了年,马上就是凌汛。臣以为应该尽快疏通地下水道,方便排水。”
凌汛的危害不必多说,人人知晓,伤财又伤民。
柏长安在陈述过去十年水灾的损失后,各宗各族开始投票。
宓茶自然是毫不犹豫地投了“同意”。
每年凌汛,出钱出力最多的就是百里族。
牧师宗族,救治患者推脱不得;
那些被水患影响到的交通,百里族也必须疏通,否则就会影响到自家领地。
不管是出于人道主义还是宗族利益,宓茶都迫切地希望把下水道修一修。
宓茶投了“同意”后,钦荆正和柏长安也投了“同意”。
柏长安不用多说,这事本就是他提的;
至于钦荆正,作为首相,他没有反驳的理由。
按理说,钦荆正既然投了“同意”,那依附他的宗族也该赞同,就如方才大会通过了百里族的诉求一样,这里六成的代表都在看钦荆正的眼色行事。
但正是因为有六成人在看钦荆正的眼色,所以修下水道这件事年年提起、年年被否决。
在场除了百里、钦、柏、红以外四家,其余九成宗族都投了反对。
“你们”柏长安胡子微颤,气得说话不连贯,“你们难道不知凌汛对尧国有多大的伤害”
“老财相,”姚氏的族长抱着手,睨他,“你既然管着财政,就该知道现在国库里有多少钱。这些钱够修全国的下水道吗这么大的工程,能在两个月里就做完吗要是没有赶上,凌汛一起,水从地下漫出来,这个责任你来担吗修缮期间我们各宗各族领地的损失,你来赔吗”
碍于脸面,首相不能投反对票,所以,反对票都交由其他宗族来投。
修缮下水道,那就得把全国的地都翻开。
哪个宗族愿意让人把自家挖个底朝天,这里面会捅出多少东西来还是死几个平民算了,反正年年都是这样过来的,没见得就过不下去了。
柏长安气得胸口起伏,但又没法拍着胸脯说“我负责”
如果他真这么说了,那这些宗族必然会给他做出一个天文数字的账单,要求他赔付那些莫须有的损失。
这就是一场赤裸裸的敲诈。
宓茶一叹,别说柏长安了,就连她都没有这个能力拍桌。
如果是明码标价,那不管多贵都可以考虑;可如果是纯粹的敲诈,那就是一个无底洞,百里族耗不起。
沈芙嘉听着,不置一词。
这件事倒也不难做。
只不过得皇位上是宓茶了,才能实施她的办法。
她瞥了眼上方的尧庆丰,就凭这个懦弱无能的皇帝再过一百年下水道也修建不了。
今年修下水道的提案又没有通过,接下来的议案也完全由钦荆正把控。
明面上是皇家主持的、有二十一家宗族代表参与的民主投票的会议,实则是钦荆正的一言堂。
整个宗族大会上,除了百里族的议案,其他全部都由钦荆正掌控。
早些年的时候,钦荆正倒也联合过诸族反对百里族的议案;
他在会议第一天反对,第二天钦氏的银行和资产就受到巨大冲击。
百里族闲着没事就愿意买亿点钦氏的产品,但凡钦荆正不听话,百里族就跑去挤兑。
百里族名下的企业和员工实在太多,对于这方面的运作也很有经验,钦荆正根本无法预防,除非他把名下的银行、公司全部关了,任何人的生意都不再做。
即便关了自己的,尧国的其他银行、公司也多有他的股份,他总不能把大半个尧国都停了,那整个国家就陷入了瘫痪。
因此,在宗族大会结束的前一天,钦荆正总能一脸铁黑地通过百里族的议案。
这般过了四年,钦荆正焉能不厌恶百里族,也难怪他采纳了沈芙嘉的建议,冒着谋逆的风险也要把百里族赶走。
宗族大会开了五天,再有一天就是过年。
宓茶走前,尧庆丰问,“宫里办了除夕宴,大公今年还是不肯留下来一块儿过么”
宓茶委婉地拒绝道,“多谢陛下,百里族有族规,族长必须参与除夕宴。我随时都能见到陛下和娘娘们,但许多子弟一年只有这天能见到我。”
尧庆丰叹了口气,“好罢,那七月再见。”
他勉强不了百里觅茶,别说是他,就算是钦荆正都已奈何不得百里族了。
一看见尧庆丰,宓茶就想起了他和沈芙嘉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一时间,心中复杂万千。
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且不说丰君不知道嘉嘉已经有伴侣了,就算知道,他也有喜欢嘉嘉的权力。
像嘉嘉这样优秀又美丽的女性,身边有爱慕者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宓茶还不认识她的时候,就知道她被很多男生暗恋。
望着眼前的男人,最终,宓茶还是开口,道,“陛下,新年快乐。”
不论尧庆丰对沈芙嘉是什么样的心思,他都对百里族有恩,这点她不会忘记。
尧庆丰冲她一笑,不知道是不是宓茶的错觉,冬日下的尧庆丰脸白得透青,明明他的身体十分健康,可在宓茶眼中,他的脸色差到了极点。
宓茶的心脏突突地跳了起来,冥冥之中,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丰君,”她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停顿了片刻后,才道了一句,“您保重身体,有什么事情就和我联系。”
尧庆丰一愣。
他半瞌了眼睑,轻轻地笑道,“百里公,谢谢你。”
宓茶摇了摇头,她对着钦荆正行礼,离开了皇宫。
走之前,宓茶又和沈芙嘉见了一面,同沈芙嘉道别之后,三人回了百里谷,准备过年。
除夕三十一大清早,百里月来给宓茶送礼服时,略有兴奋地对她道,“族长,您看,外面飘雪了”
宓茶搁下书,往窗外一探。
灰蒙蒙的天空下飞着白雪,北地寒冷,这已是今冬的第三场雪了。
“嗯,下雪了。”她应了一声,从百里月手中接过礼服。
百里月给她订了一身金白相间的旗袍,叠在衣服上的披帛滑下,搭在了宓茶的手腕上,露出她腕上一抹玻璃种的雪花棉。那镯赛雪。
宓茶望着窗外,呵出了一口白气儿。
从前的百里谷四季如春,她只能在电视里见到雪,如今在尧北,岁岁年年都能赏到了。
百里月笑着贺道,“瑞雪兆丰年,族长,这一定是个好年。”
宓茶跟着点头,眸中也盛着清清点点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