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歇吉令高原南部边境29小时,距离c13平台搭建完毕还剩下67小时。

尧军的先头部队驻扎在了北清的一个小村庄内，柳凌荫用钱买下了这个背靠巫勒山的村子。

在他们翻越巫勒山时，歇吉令高原最东南部的大部分居民们便惶恐地离开了，只有少部分没来得及走。尧军到后,找到了这个村子里的主事,支付了相应费用,给了他们三个小时的搬离时间。

这里是巫勒山的山脚，位于边境,交通闭塞，地理环境恶劣，没有大规模的城市。

即便如此,这里的经济水平依旧高于尧国边境的情况。

在百里族刚进入尧北时，尧北给人以极度极度贫穷荒凉的印象,每年冬天，村民们的屋子都会被大雪压塌。

同样是边境，北清的村庄内全部都是砖瓦房,一栋栋自建房高大漂亮，为了抵御严寒,建造得厚实牢固；还带着各自的小院。

不过，这样漂亮的村子在村民走后立刻遭到了攻击。

“他们还是不出飞机。”童泠泠从外面提着战斧走进临时指挥室内,胸口微微起伏着,将巨斧搁在一旁,“这样耗下去不行。”

她全身都是炮灰，带着硝烟和血腥。

汗水将她面颊和脖颈上的灰尘泞成绺状,露出苍白的面色狂化效果逐渐失效，她进入了虚弱状态。

北清想要控制战争规模，坚决不使用空中打击,这听上去是一件好事，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北清用陆地部队将这座村子三面困住，日夜不停地用炮火轰炸。

c13平台还未建成，如果尧国不能得到空中支援，很快就会被耗死在里面。

翻越巫勒山，已经令他们损失惨重，来的都是精锐部队，如果伤亡再进一步扩大，即便战胜了北清，这样的损失也是巨大的。

“不用等了。”柳凌荫从村长家的板凳上起身，扔给童泠泠一条湿毛巾，“北清越过了海界，意图攻击蓝石海湾。付芝忆刚刚联系我，沈芙嘉准备以此为仪仗，控诉北清，发起反击，之后我们就有空中支援了。”

童泠泠接过毛巾，擦了擦脸上的灰，一边拧眉，“蓝石海湾遭到了攻击”

尧国整个水军算上炊事兵也才八千人，绝对抵御不了北清的海上部队。一旦北清攻下蓝石海湾就直接进入了尧国腹地，那他们在前线的战争便艰难了。

“决缡长老亲自去了。”柳凌荫道。

童泠泠闻言，松开了眉间，继续擦拭自己。

有地级上阶的水系在，那就不成问题。

她问了另一个问题，“付芝忆什么时候送飞机过来”

柳凌荫摇头，走去后面给她倒了一茶缸的水，“送不过来。”

巫勒山和这座小村庄都没有能够停机的地方，飞机落不下来。

童泠泠扭头看她，“难道我们每次被攻，他们都要穿越一次边境”

“算是吧。”柳凌荫点头，“这轮攻了十一个小时了，北清也打累了，我看今晚能睡个好觉，你去歇着吧。”

童泠泠喝了口水，默不作声地应下了。

她眼下有些阴翳，不止是疲倦，还有精神上的萎靡。

柳凌荫看着，走去了她身边坐下。

她冷不丁地对童泠泠说“你想加入汉国的佣兵”

童泠泠看了她一眼，没有否认，沉闷地点了点头。

南方，袁禹默正在禹汉战场上。

柳凌荫明白，童泠泠来到尧国、加入郁思燕计划，为的就是能有朝一日杀了袁禹默，给妈妈报仇。

可整整二十五年，她的愿望没有丝毫进展。

童泠泠现在的生活很富足，宓茶给予了她一切物质上的满足，并尊重她的任何意愿，甚至堂而皇之地在法律上偏袒童泠泠，这是连沈芙嘉都不曾有的待遇。

可这些都不是童泠泠想要的。

宓茶的好意像是一条软绳束缚住了童泠泠，如果没有宓茶，童泠泠会毫不犹豫地加入汉国的招兵这是杀死袁禹默的大好时机。

但有宓茶在，宓茶需要她，念及她和妈妈此生受到百里族的恩情，童泠泠便难以拒绝宓茶的请求。

她被夹杂在了妈妈和宓茶的情感当中，煎熬犹豫。

保卫战以来，童泠泠的心态并不好，即便有着童芝雅赋予的生长技能，晋级速度也慢了下来。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柳凌荫深吸一口气，双肘撑在大腿上，双眼放空，望向了双脚间的空地，““我也有一个想要手刃的敌人。”

“我想杀他，已经想了二十年了。”

童泠泠疑惑地看向柳凌荫。

她怎么不知道柳凌荫有个二十年的仇敌或者说，二十年前，那个嚣张跋扈的柳凌荫怎么可能给自己留下仇敌，谁要是敢惹她一下，必定当场被她报复回去。

被童泠泠盯着看，柳凌荫勾了下唇，“这是真的。我就这么没有信服力吗”

童泠泠没有点头或是摇头，不过她的眼神足以说明问题。

柳凌荫叹息道，“我明确地知道他在哪里，那地方我随时可以过去，我也知道，如果我去求宓茶，她虽然为难，可一定会帮我复仇。”

柳凌荫仰头，“但我不想把我在他身上受到的伤害做二次转移。”

她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那段不堪的过去，尤其是宓茶，如果宓茶知道了当年的事，一定会自责得陷入深深痛苦当中。

“像我们这样脾气坏、性格差的人，能收到爱意是很难得的。”柳凌荫回望向童泠泠，“如果你要去杀了袁禹默，我一定和你一起。但仅凭现在的我们，去了袁禹默面前也只是白白送死而已。”

她道，“你我的生命不值钱，但别辜负了你妈妈一辈子的忍辱负重。她是个很好的女人。”

童泠泠抿唇。

她没有过多的表情，可那张冰冷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良久，她垂着头，低低道，“你也是个很好的女人。我喜欢你。”

后半句微若蚊吟，可吐字清晰，柳凌荫一怔，随即明艳地笑了。

她支着头，挑起左眼的眼角，“是吗，看来我挺有魅力。”

童泠泠没有吐槽，她嗯着点了下头。

这样的反应反而让柳凌荫不知所措，她轻咳了一声掩饰心中的别扭，站了起来，“好了，去睡吧，别浪费时间。”

童泠泠又一次点头“嗯。”

傍晚时分，炮火声弱了下去，如柳凌荫所说，北清打累了，能力储备也打空了，不得不停下来恢复体能。

童泠泠睡觉期间以及下一轮的防守由柳凌荫负责，两人交替轮换，保证尧方能力的持续性。

她在黄昏时带着两名副手巡视边区。

看着被炮轰后的工事和伤员，柳凌荫随口问道，“宗族的征兵情况如何了”

小慧摇头，“没有听说。”

王慧跟着沈芙嘉已经二十一年了，她从最初的小村姑变成了战场的常客。

她的存在可谓是一个奇迹。

高级军官里不乏有普通人，但多是文职、研究员和后勤，在尧国能力者不断增长的情况下，王慧成为了战场上军衔最高的普通人。

作为一名无能力的中年女性，她和先头部队里所有攻科一样，在魔鹰和敌机的肆虐下，徒手翻越了五千一百米的巫勒山，让所有人瞠目结舌，认可了她的实力。

柳凌荫皱着眉看后勤清理战场。

一场激战刚刚过去，他们又损失了不少士兵。

三万先头部队都是陆军里的翘楚，死一个柳凌荫都心痛不已。

这般冲在前面送死的任务，照理是由新兵担任的，但翻越巫勒山只有老兵能够胜任。死守到现在，柳凌荫的心情有些沉重。

“要我去问一下吗”观察到她的表情，小慧询问道。

“不用了。”柳凌荫抬手，继续向前勘测地形。

要是顺利的话，宓茶早就把宗族的士兵送过来了，既然没有送过来，那就证明遇到了困难，催促也无用。

“食物还足够，但是恢复剂和治愈剂不太够了。”小慧一边道，“恐怕撑不到平台搭建完成。”

柳凌荫停下脚步，想了想，“这是个问题。你去问一下平陵，看他们方不方便送过来。”

“好。”小慧领命，背着枪往通讯室跑去。

几分钟后，她回来了，脸色有些异样。

她跑回来时，柳凌荫正和几个连长说话，小慧张口欲说的话立刻咽下。

她凑到柳凌荫耳边，贴着她疾声低语，道，“司令，通讯出现了异常，我们联系不上后方了。”

柳凌荫双眉一抬，眸中露出了诧异。

她和几个连长打了声招呼，立即和小慧往指挥室走去，避开旁边的士兵，压低声音问“怎么回事”

“不知道，上次发电还顺利的。”小慧惶恐摇头，“技术人员说，发出的消息被拦截了。”

因为攀爬巫勒山的关系，先头部队里没有高级技术人员，没能时时检测通讯情况。他们和后方保持通讯的方法是每隔两个小时向百里谷发一次电。

柳凌荫脚步陡然一停。

“怎么了司令”小慧跟着停下。

“不对”柳凌荫若有所思地呢喃。

片刻，她瞳孔骤缩，对着小慧喊道，“全体集合，立刻向居民聚集地转移快”

“什”小慧惊愕不已。来北清之前，女王和总指挥都叮嘱过，千万不要侵扰北清百姓，现在怎么突然要向居民聚集地转移

她虽然不理解，但也没有质疑柳凌荫的命令，只是询问道，“那、那这里的平台怎么办”

他们花费了那么多人命才守住了35个小时，眼看快要完成一半了，难道要半途而废吗

“简单遮盖。”柳凌荫疾呼，“不要多管，立刻转移”

她早该想到的

北清攻打蓝石海湾就已经是和尧国撕破脸了，如果他们要贯彻“战争规模最小化”的方略，是绝不会对尧国发起攻击的。

郄笪和赫啻都不是蠢货，在允许攻打蓝石海湾时，他们就能料到，尧国会借此为由发出战机支援先头部队。

原本北清迟迟不出动战机，就是防止尧国进行空袭。现在这个制约他们的问题已经消失，北清不必再有所顾忌了。

通讯被掐断，紧接着，他们就将派出轰炸机，将驻在北清的所有尧国部队消灭干净。

到底是什么改变了北清的战略，柳凌荫无暇去想这一点。

她只知道，两个小时前，决缡去了蓝石海湾，因此再没人能够以一己之力挡住北清的大规模轰炸。

北清发动海上攻击，要么深入尧国腹地，要么引走水系的决缡。

他们都以为北清的目的是前者，如今看来，后者的可能性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