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内,蹇冧两次向王宫发出援助申请,两次都没有回应并非驳回,而是石沉大海。
任谁都看得出蹇冧大势已去,秘书、文员们慢待他,军官们趁机抹黑他。
郄笪一个人在王宫要同时负责政治、外交、经济和对舜尧的两方战事,北清又即将面临寒冬,一系列的防灾措施需要郄笪审理,他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无暇去管蹇冧背后的那些是非,也无暇去研究禹汉尧三国之间微妙的关系。
御驾亲征是一把双刃剑,它会把首脑们的责任、秩序打乱,令国家出现些许混乱。
当然,忙只是一方面的,再怎么忙,战争也是优先级最高的大事。
但蹇冧这些年的表现令人失望,加上赫啻对他的态度,郄笪考虑的不再是“如何帮助蹇冧”,而是“是否要换掉蹇冧”和“是否要与尧国议和”。
自从十月北清在尧军手上丢失两个省份后,高层的重点就不再是如何跟尧国作战了。
国王身处舜国,一切的资源都将优先流向对舜战争,与其两头吃亏,不如跟尧国和谈,把精力集中在对舜上,起码还能保住一个,免得国王丢脸生气。
除了讨好国王,更重要的是,尧国要的东西少。
北清多次比较了舜尧两国的战情,输了舜,他们的经济会被舜国大幅侵占,这是关乎国计民生和北清发展的大问题;
而尧国想要的不过是几名牧师而已。
在百里族送来牧师之前,他们不也过得好好的么
尧国每年都开设两次义诊,他们和尧国相互接壤,国民生病了完全可以去尧国免费看病;
还有牧师协会,他们可以申请让牧协来国内多建两所牧师院;
牧师大宗百里族和百里族所办的陵城大学都坐落在尧北,和北清极近,尧北每年都有许多牧师毕业生,以后他们开出些优渥的政策,让那些牧师来北清工作就是了。
总而言之,败给尧国的损失有许多方法弥补;
而舜国却是一块硬骨头,容不得他们徐徐斡旋。
在高层讨论犹豫的期间里,侗省每分每秒都经历着战火和死亡。
当蹇冧彻底意识到不会再有援军、物资时,侗省九市已被尧国占去了五市。
这天中午,一百二十余岁的老人独自登上了瞭望塔。
他望着不远处停泊了舰队的大海、望着被炸毁的城镇铁路、望着塔下衣衫褴褛疲惫不堪的士兵,最后仰头,望向了金白色的刺眼高阳。
他知道,再过不久,或许一个月、两个月,北清就能得到一名强有力的盟友。
尧、汉、清、禹、舜这场战争耗下去,最先垮掉的一定是尧国。
最多两个月、最多两个月,一切都会有所改变。
只是他已经等不到了。
国王临走前对郄笪下令,如果这一战不敌尧国,便要取下他的首级。
君王的杀意已经埋下,在禹国到来之前,蹇冧没有击退尧国的力量;等禹国来后,国王也不会把击退尧军的功劳算在他的身上。
在战场上厮杀百年,又是这个年纪,蹇冧早已不惧死亡。
只是如果以罪人的身份进入刑场,他的子女儿孙们会被人戳一辈子的脊梁骨。
挨上两句骂也就罢了,他的小女儿是国企的高管,还有一年就能退休养老,两个儿子已经死了,倒不打紧,但孙辈间有的是公务员、有的是技术骨干,有的是有编制的老师。
刑事案底影响三代,以他这样的重罪,儿孙们都会被立刻撤职,他们日后该如何生活呢
“司令”
身后传来警卫员的呼喊,他跑上瞭望塔,喘息着喊道,“司令,原来您在这里。该回去吃饭了。”
蹇冧眯了眯眸,将目光从太阳上挪开。他问,“有来电么”
警卫员愣了下,随后沉默地摇头。
王宫那边依旧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是么”蹇冧转身,眺望西方赫啻所在的战场。
那双苍老却不浑浊的眼睛像是两颗琥珀,封印了这片大陆北部的诸多历史,蕴藏了太多如今的人们未曾亲眼见证的画面。
终于,是时候让天地将他封存了。
这天之后,蹇冧开始亲自作战。
他将部分指挥权交给了参谋,自己同普通士兵一样,冲在了战场最前线。
“你说什么”接到消息的柳凌荫惊愕万分,“蹇冧上战场了”
“是的,他实在强大武器拦不住他,军中也没人能和他匹敌”
“不过是个侗省而已,能让蹇冧急成这样”付芝忆同样诧异不已。
那可是一百二十多岁的老将军,什么风雨没见过,怎么会如此冲动。
仗才打了几个月,这就坐不住了么
“这样下去不行。”柳凌荫声音沉了下来,“蹇冧以死相拼,一个人便是一支军队。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必须解决掉他。”
她目光微转,思索间流露两道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