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茶从柳凌荫的拥抱里汲取了不少力量,自从柏芳彤出事后,她的确过于颓废了。
工作上的事情再是艰辛,宓茶也可以为自己加油鼓劲,唯独感情上的事,很容易令她受挫。
但另一方面,看着对她毫无保留的柳凌荫,宓茶心中便愈发煎熬。她没有忘记,这样好的柳凌荫曾为了她去做了些什么……
“殿下!”宓茶身后传来呼喊。
这称呼令宓茶蹙了蹙眉,“怎么了?”她驻足回眸。
百里月小跑着过来,对她道,“禹国下达了文件,声称要追究我们此前的中中无礼,派袁禹默经夏国攻打我方。”
宓茶精神一振,喃喃道,“这么快……”
距离沈芙嘉发表那出挑衅的演讲不过一周,姬方缙便先与北清联盟,后又确定出兵。
改革后的禹国办事效率果然惊人,那句“一个指令从总统办公桌上落实到基层各个小区,只需要18个小时”没有一点夸张。
不仅是此时,和禹国产生摩擦以来,宓茶时时刻刻都有这样的愣怔。
禹国的办事效率实在是快得惊人,每一个动作都早于他们的预设时间。
如果说禹国是一列高速铁路,那宓茶大约是坐在了老式喷气火车当中。
这场战争不可能胜利,宓茶牢记这决缡的话,只要贸易转移成功,就立刻向禹国赔款道歉。
引狼入室虽然危险,但并不致死,毕竟,他们的身旁还有舜国。
这一次的禹尧之战和十六年前不同,十六年前的舜国在等着百里族被禹国逼到无路可走,一旦百里族没了后路,便只能带着丰厚的资产投靠舜国。
然而今天,宓茶已经是尧国的元首,和国家绑定在了一块儿,再没了临阵脱逃的选择——或许有,但百里族族长绝不能如此懦弱。
如果禹国霸占了尧国,直接受到威胁的就是舜。
当然,让尧国成为舜禹双方争霸的战场是最差的结果。
宓茶接过百里月手中的资料,迅速浏览禹国这次出征的情况。
果不其然,袁禹默的出征并没有得到政府的大力支持。
从禹国上一次的军事调动中,宓茶便能窥探出几分姬方缙的想法。
姬方缙还没有老眼昏花,他同样明白,和尧国死磕的结果会演变为舜禹之战。
和汉国打了两年的禹国并不想再招惹东大陆上的老大哥。他将兵微将寡的袁禹默派来,无谓这场远征的输赢。
赢了,削弱尧国、从尧取利;
输了,除了袁禹默这个搅屎棍。
尧国在等贸易转移,禹国在等拿下旧楚,而被当做炮灰派来的袁禹默也有自己的打算——她在等着宓茶支撑不住,亲自上场。
至于袖手旁观的尧国盟友舜国,则在等着刺探禹国的实力。
这场规模不大的战争集合了多方思绪,牵一发而动全身,而在所有的组织之中,尧国的处境最为被动,也最为危险,必须慎之又慎。
拿到袁禹默进攻的消息后,宓茶在当晚睡前询问沈芙嘉,“袁禹默的兵力已经明了了,现在北清和禹国达成了同盟,你看,是袁禹默这边危险,还是北清那边危险?”
沈芙嘉抵着宓茶的颈窝,双手拢着宓茶的腰。
已经是床笫时分,她的呼吸间都是宓茶的馨香,大脑很不情愿去思索政务。
但既然宓茶问了,沈芙嘉也乐意有个机会展现自己的价值。
“茶茶,北清和禹国结盟已经一周了,但是盟国条约至今没有公布。”
宓茶目光微移,“是因为机密?”
“的确有可能。”沈芙嘉调整下了姿势,双手攀上了宓茶的后肩,呼吸和宓茶更近,“但我猜测,会不会是因为他们之间根本没有条约——”
宓茶一惊,“你是说,禹清结盟只是个噱头,为了给双方壮势,实际上并没有互帮互助?”
“我只是这么猜测。”沈芙嘉思索道,“禹国和汉国也已经打了两年多了,禹国实力再强,打了这么久国内的经济也会紧张。他们哪有多少闲余去支援北清?”
至于北清,就更不用说了。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沈芙嘉微微蹙眉,“又或许是他们故意让我们往这方面去想。”
宓茶沉思片刻,最终叹道,“不愧是闻校长。”
尧国的主要目标是北清侗省,如果北清得到了支援,那尧国就会迫于压力将重点转移去北清。
这是禹国和北清结盟的原因。
这两国结盟后,尧国北面遭受北清的压力,南边遭受禹国的压力。如此一来,尧国便不敢轻举妄动,在北清的军事行动将从进攻转到防守,不会再去攻击三省以外的土地。
这是北清答应和禹国结盟的原因。
禹清两国签署空白盟约,即便什么都不做,只要喊出一个结盟的口号,就能令尧国变得无比被动。
值得探究的是,沈芙嘉的猜想到底是真实情况,还是闻天泽的故意诱导。
如果结盟并非空白文件,而是确有其事,那么尧国再按照沈芙嘉的思维去部署兵力——依旧将重点对准禹国,而放松对北清的警惕,就会得到无比惨痛的结果。
北清如果真的得到了禹国人力物力支援,那必会猛然反击,夺回丢失的三省。
侗省若失,尧国只能仓促地转头补救,禹国便能趁机攻入尧国腹地。如此,尧国将会两线崩溃。
禹清的这份秘密盟约里到底规定了哪些责任和义务,弄清楚这些对战局至关重要,猜错一步,都会令他们万劫不复。
教会沈芙嘉微笑的闻天泽就像是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精,温文尔雅地拨弄天下风云。
他早已不是难缠可以形容的人物,被他亲手调教出来的e408每一个人,乃至半路离开的童泠泠,即便隔了整整三十年,内心深处依旧对闻天泽藏有一份敬畏——这份敬畏里,无一例外的是畏大于敬。
“不要想太多了,”沈芙嘉抬手,柔柔抚上宓茶下颚,让她看向自
己,“让情报组密切监测禹清之间的动静。我们的第一目标还是解
决内乱。”
宓茶偏头,贴了贴沈芙嘉的掌心。
那里带着薄茧,并不柔滑,但令她安心。
她在沈芙嘉的掌心里轻轻一叹,“要辛苦凌荫他们了……”
闻天泽给出的72小时转移平民时限一到,袁禹默的大军立刻压在了尧夏边境,轰炸机先行,她将尧国的南方炸得硝烟弥漫。
应宗族们的要求,南方的驻军早已解散,各回各营。没有防御的尧国南部轻而易举地被撕开了口子。
袁禹默率军奔袭,一路占领了南方数区。
敌军的炮火袭来,人民和宗族再也顾不上相互作对了,该跑的跑、该搬的搬,谁还有心思游行抗议。
闻天泽先是给了尧国转移平民的时间,随后又要求袁禹默打出“解放普通人”的口号,以此收拢尧国人心。
制造了“维权”事件后,再启用这两个步骤,禹国是很容易博取尧国人民的好感的。
但袁禹默才不会让禹国如意。
离开了禹国,她身上的枷锁少了一大半,有些命令也就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了。
她放任手下士兵烧杀掳掠,淫奸妇女,最好连国际组织都看不下去,对禹国做出诘问。
如果舜国或是其他国家有心攻打禹国,那袁禹默已经在尧国给它们制造了充分的借口,随时欢迎正义的列国前来讨伐残暴的禹国。
到了这个地步,宓茶也等不及南方诸族上三遍求援申请了,柳凌荫和童泠泠的升衔仪式刚刚结束,就又被派去了禹南前线,负责抵御袁禹默。
在调兵之际,沈芙嘉建议宓茶先在国内公开发表一次演讲。
宓茶在了解沈芙嘉意图后,没有使用正式的采访,而是通过了夜谈的形式,在自己的卧室里做了讲话。
女王穿着最简单的衣物,身上几乎没有饰品,向来挽起的白发也垂了下来,扎成了柔顺的单麻花辫。
“我亲爱的尧国人民们,这一段时间,我们之间的距离前所未有的遥远。”
她保持着温和的语调和神情,娓娓而来。
“这段时间里,我和所有官员都听见了你们愤怒的嘶吼,不满的怨言。”
“眼下强敌入境,我本欲意征兵,但想起你们的话语后,不禁自省。”
“或许,我和这个国家真的对你们施加了太多的压力,而这些压力本不该属于你们。”
“我为此感到抱歉,对不起,我亲爱的人民。”
“不论这次的敌人有多么强悍,我都不该再让你们承担炮火和死亡的风险。”
“抱歉迟迟没有回应你们的呼喊,我需要一点时间来判断、来思索。”
“今天,我和内阁大臣们做出了一个重要决定。”
“截至明天的零点,国内所有现役军人当中的普通士兵都可退伍,天亮后即可陆续离开,退伍的普通士兵依旧享有原有的福利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