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会议上的议题,每年大会上有那么一些内容是经常会出现的,比如人口问题、能源问题、环境问题、战争问题等等,今年尧国期盼解决的是灰色产业问题,更直白说,是黑色产业问题。
尧国和宋国相挨,宋国混乱的体制和对非法产业的放纵严重影响到了尧国。
今年这个问题尤为严重,从能力比赛开始到今天,柳凌荫一直在和宋国交涉这一问题,但几乎没有任何进展。
短短两个月,她跟童泠泠已经访宋五次,得到的不是宋国政府的解决方案,而是在途中遭遇了七次黑恶势力的埋伏、袭击。
即便没有哪个黑恶势力能伤到柳凌荫和童泠泠分毫,但一次次的被袭实在令尧国恼火不已。
宋国问题不是一年两年了,再得不到妥善处理,尧国就不得不采取武力措施,舍弃蓝石海岛分之一的利益,和这位邻居撕破脸皮。
慕一颜在表达完尧国的想法后,还剩下半分钟的时间,她对着主席团致意,“剩余时间让渡给问题。”
所谓的“让渡”有多种形式的让渡,尧国一般是让渡给问题,即让其他有疑问的国家对尧国的发言进行提问。
主席团接到慕一颜的示意,向场下的列国询问,“有无问题?”
没有人举牌,尧国这十几年严打非法产业,因而也不是第一次提这个问题了,和上述那些话题一样,都是老调重弹,能改善的早就改善了,不能改善的还是老样子。
没有人提问,剩下的时间便将让渡给主席团,由主席团选择收回,邀请下一个国家发言。
正当主席团准备开口时,在全场的最前沿、七大常任理事国的席位上,一张国家牌举了起来。
“禹国有问题。”
这声音低缓微哑,举牌的不是花百音,竟是禹国总统亲自举起。
他的开口令会场上的气氛发生了细微的转变,谁都知道禹国总统下令屠杀了尧女王的家族,而尧女王又杀死了他的女儿。
国仇加私仇,两国的关系非常特殊。
姬方缙坐在席位上,他在得到会场的注意后,放下了手中的国家牌,落下了一声微不可察的轻音。
提问是不消耗时间的,因此他不需要着急。
他极其缓慢地开口,道,“禹国想问的是,一国可以擅自给另一国的贸易产业定性、在不经过任何司法程序后就将其称为非法产业,然后跨国执法,当街击杀它国商贩么?”
慕一颜一愣,老人那双浑浊发黄的眼睛擦过她,直勾勾盯向宓茶。
郁思燕眸色一戾,肩膀微倾,本能地想要遮挡宓茶。
“尧国代表,”慕一颜没有回答,主席团遂提醒道,“是你的时间了。”
提问虽然不计入时间,但回答计入,慕一颜有十秒的时间来回答这顶当众扣下来的罪名。
“我不知道禹国在说些什么,”她紧紧皱眉,“尧国从来没有做过这么荒唐的事情。如果禹方指的是最近两个月袭击我国大使的宋国暴徒,那应该很清楚,到底是谁试图当街杀死谁。”
慕一颜定了定神,冷静了下来,“尧方无意把这场会议变成我们和宋方的法庭,但如果禹方或是任何一国抱有疑问,后续我方会考虑采取法律手段,向社会公示整件事的始末。”
她面上冷若冰霜,心中纳闷得不行。
禹国是有什么毛病,竟然在全球面前这样颠倒黑白?虽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这个罪名实在是太莫名其妙了,只要把柳凌荫的行车记录仪拿出来就能立刻推翻,这顶帽子扣得没有任何意义。
难道禹国觉得他们还是十年前的尧国,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吗?
尧国的两分钟发言时间结束,主席团按照流程,推出了名单上的下一个主发言国家,“禹国代表,请开始发言。”
开口说话的依旧是姬方缙,他半耷拉着眼睑,坐在位子上没有起身,第一句话便是:“禹国将余下时间让渡给宋国代表。”
众人一惊,禹国身旁的舜国总统也斜眸看向了他。
主席团惊讶地问:“您确定把所有时间都让渡给宋国么?”
这是大会第一次出现一个主发言国家把自己所有发言时间都让渡出去。
姬方缙颔首,他掀起带有褶皱的眼睑,又一次望向了对面的宓茶。
规则上并没有禁止这种做法,主席团在低声讨论了片刻后,同意了禹国的发言。
恰巧,在那份主发言名单上,宋国是禹国下一位的发言国家。
拥有了四分钟的宋国代表站了起来,他起立的第一件事,就是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然后用一双通红的眼眸愤恨地望向了尧国坐席。
慕一颜心理咯噔了一下,顿时感觉不妙。
这紧密相扣的发言顺序让她猛然反应了过来,这一次不是她抢先了花百音,而是禹国有意落在她的身后。
接下来的这一幕,彻底打破了联合国会议的平静,将严循规章流程的会议变成了一出悲痛的苦情戏。
“我要控诉尧国的强权施暴行为——”在这一声混含着血泪的嘶鸣后,宋国代表开始了长达四分钟的演说,他声泪俱下、字字泣血地描述了尧国是如何逼迫宋国政府、在宋国境内滥杀百姓的情况。
这四分钟里,姬方缙淡淡地望着宓茶,宓茶偏着头,面不改色地听着。
姬方缙的眼神里包含了什么——不需要猜测,她多少感知到了一些。
抽屉里,已经关机了的手机闪烁着红色的呼吸灯,一闪一闪的小红光,将那一方抽屉照成了刺眼的红。
这不是没电,这是宓茶手机里安装的紧急系统。
当她不在尧国时,国内出现了紧急事件,沈芙嘉严煦等人就会给她发送信号,让她尽快回应。
宋国的发言太过惊人,超出了一般会议的发言,以至于结束后的几秒钟内,主席团都没有反应过来该说些什么。
主席团没有反应,但宋国的发言既然已经结束了,宓茶便举起了国家牌。
在她举起牌子的时候,会议场上爆发出了新一轮的无声骚动,姬方缙半垂着的眼睑亦随着宓茶的动作微微抬起了些许。
所有人都等待着、等待着被指控的尧国会作出什么反应。
郁思燕对着宓茶伸手,虚覆在了她的腿上,示意她冷静,不要冲动,不管她们占不占理,在这里争辩起来都不好看。
宓茶举着牌子,在众人的视线下,开口道,“抱歉,我有个人特权问题。”
“个人特权问题”有很多含义,但不进行具体说明的个人特权问题一般指的是——“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我想上个厕所。”
没有一个人会想到,面对整整四分钟的泣血控诉,尧国举起国家牌的目的竟是要上厕所。
主席团愣愣抬手,“请便。”
宓茶便在列国的注视下起身,从禹国的坐席前经过,独自离开了会场。
门口的安保人员给她打开了门,她对着安保点头致意,低声说了句:“谢谢您。”
一瞬间,泪痕未干的宋国代表和花百音的脸色都精彩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