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茶回了国,先去看望了柳凌荫和童泠泠,询问了一人在宋国的情况,接着又招了沈芙嘉和严煦,讨论后续事宜。
她刚从柳凌荫处回来坐到办公室的椅子上,还没来得及请严煦和沈芙嘉坐下,百里月就带着消息进了门。
她匆匆走来,对着沈芙嘉和严煦略一点头算作招呼,便对宓茶汇报道,“宋国十点召开了紧急发布会,就柳童两位将军当街杀人、沈副相夜闯总理院的事情控诉我方。”
她将整理好的文字资料递给了宓茶,宓茶扬了扬下巴,百里月便走到一旁的投屏前,将发布会的录像投到了屏幕上。
一个小时的发布会,严煦和沈芙嘉也不干站着,自己找了位置坐下。
整场发布会大致复刻了联合国会议上的那四分钟,宋国要求尧国公开赔礼道歉,支付6000亿的赔偿金,否则他们会通过任何手段来追究尧国的责任。
宋国的发布会录像刚刚看完,百里月那里进了个新消息,她按下遥控器,对三人道,“禹夏国刚刚同时召开了记者发布会。”
屏幕被分割成两块,左边是禹国的实时发布,右边是夏国。
两国声称,会全力支持宋国追讨尧国责任,希望尧国能给宋国一个满意的交代。
三场发布会结束,几人的视线回归于中间的茶几上。办公室里静了两分钟,所有人都在消化、思考刚才得到的信息。
“其实没什么好考虑的,对吧。”宓茶打破了沉默,她道,“办了那么久的局,只是六千亿,哪够三国分呢。”
严煦问向宓茶,“谁是司令?”
宓茶的目光在严煦和沈芙嘉之间游移了一瞬,就职位而言,严煦名正言顺。
但她有一些私心,还有一些对未来的顾虑……
“嘉嘉,”她问向沈芙嘉,“要是去了前线,你会受伤么?”
沈芙嘉一怔,她没有想到,宓茶竟然会把战局交给她。
从副首相的权职来看,她无权管辖军事方面的事。
上一次她被派去前线,尚能以“人手不足”“情况紧急”为由,可这一次,为什么茶茶还要点她的名,还是司令的名。
这不可能是因为宓茶偏爱她,七十岁的女王是不会感情用事的。
但宓茶既然问了,沈芙嘉便回答道,“只要你还活着,我断不会舍命。”
宓茶点头,是这个道理。
如果尧国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沈芙嘉是绝不会以身殉国的,她会当机立断地抛下战局,带着她逃走,去国外、去深林、去冥界……尧国在她眼中,算不得什么,只是一套大一点的房子而已。
一十年前沈芙嘉重伤,实在是给宓茶留下了顾虑。
可为了实现她对沈芙嘉的诺言,她不得不最后给沈芙嘉一次机会……
好在如今情况已大不相同,有诸多天地仁王待在沈芙嘉身边,大约出不了差错。
宓茶遂又看向严煦,“姬方缙筹备了一十年,三国的攻势非同小可,海上的贸易、水务得靠江泽兰把持,东边对宋的驻防我交给江长老,南边的禹夏两国,我想麻烦你亲自守一守。”
严煦推了推眼镜,“也好,我多年不曾上过战场,高坐阁楼久了,未免五谷不分。”
樊景耀退休后,严煦便是尧国军事体系中除女王外的最高长官,将帅不易轻动,她在国防大楼里待了近四十年,这是第一次前往前线。
那双黑眸透过镜片,视线从宓茶转移到沈芙嘉身上。
严煦有一种预感,她不知是好是坏。如果这是宓茶深思熟虑多年的结果,那她也坦然接受,尽力而为。
宓茶冲她笑道,“这么多年没活动了,一下子也不能太猛。严煦,打不过就跑,反正没几个人能穿透你的防盾。”
严煦垂眸,没有言语。
她的确很少参加战斗,但既然是尧国军事系统里实际的最高管理者,那她基础的训练断不会落下,免得叫人看笑话。
宓茶起身,拍了拍裙上的浮尘,“好了,通知各宗,开始会议吧。”
……
宓茶的决定下得很快,但宗族大会不会这么容易地把这件事掀过去。
“三国同时攻我……殿下,”当年在宓茶登基时站出来的陈氏族长如今已两鬓斑白,陈氏随着他一起,从微弱小族升到了如今的钟鼎之家,他对宓茶道,“这些年我国刚有起色,实在不易大动干戈,况且……”
他的目光落在了宓茶身边的沈芙嘉身上,“这件事的确是我们理亏,一国副相,居然带人夜闯宋国的总理院,实在荒唐。”
宗族大会,除了宗族代表和首相之外,没有其他人参加,严煦柳凌荫等人都不在,此时偌大的会场上,唯沈芙嘉一人背后没有宗族的庇护。
郁思燕挑眉,问:“那您是怎么个意思?”
陈族长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谁捅的篓子,谁就负责补上这个窟窿。”
这话的意思,便是要拿沈芙嘉和柳凌荫童泠泠献祭。
宓茶低着头,叠了叠腿上的披帛,叹道,“陈老啊……这些年我总是想着你年轻时的意气,那时多好呀。”
这话令陈族长顿时哑然。
他目光游移了几轮,眸色明明灭灭,最后对宓茶欠了欠身,沉默地坐回了位子上。
“殿下,国事不是儿戏,哪能逞一时意气?”他坐下后,旁边的族长站了起来,“说句心里话,我们都知道柳童两位将军是无辜的,但沈副相的那番举措,确实让人不敢恭维。”
“现在三国已经联盟,我们要考虑的不是谁对谁错,而是如何解决眼前的灾难。和耗费全国之力去打一场没有把握的仗相比,陈老的方法难道不是更加妥善么?为什么要让我们的人民为了一个人白白送命呢?”
宓茶看了眼旁边的沈芙嘉,沈芙嘉低垂着眉眼,无言地回望她。
这样的场景沈芙嘉不便说话,她说什么在宗族看来都是狡辩,她也没有能力去和全国的宗族相争。
沈芙嘉当然知道夜闯总理院会给人以话柄,可试想,如果她是姬方缙、如果她隐忍了一十年终于开始为宓茶复仇,那她在抓到了敌国的两名王级后会如何处理——
立刻杀死,绝无一话。
敌国的王级多活一秒都是对己方的不利。
她等不起,也不敢向宋国透露任何前兆讯息。
沈芙嘉深深明白这个道理,宓茶更加明白,因而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她没有选择谨慎、稳重的严煦。